盛青则：“你不用提防我们了，我们不是昌王的人，更没有心思在这里跟你玩反串的游戏，所以你有话就赶紧说。”
“是啊，我们或许是这县城里唯一可以帮你忙的人了，若是错过了你怕是又得四处辗转了。”
晏兴修笑眯眯地劝慰：“我们方才说过，你真的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们能够感受到你对昌王的恨意。”
“若是你还犹豫着不信我们，就只能抱着你那滔天的仇恨另寻他处去求伸冤之法了。”
陈义咬着牙，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不是不信你们，我只是、我只是……”
他的语气十分破碎，仿佛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会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我先给你们讲讲陈家庄吧，就是在都江大坝下最靠近县城的村子……”
晏兴修神色一凝，没有打断陈义的叙述。
他也没想到这次抓的人竟然歪打正着的知晓都江大坝的事，看来那大坝垮塌确实另有原因。
“陈家庄是环绕遂县县城的最大的村子，内有五百八十口人，我们庄上的人祖上都是没出五服的兄弟，所以村子里俨然有发展成大宗族的趋势。”
“我是族长的孙子，更是村中富户的儿子，我读书一般，便被家人送去学习拳术，希望能考上武举光宗耀祖，而这一去一年也难得能回家几次。”
说到这里，陈义的声音渐渐颤抖了起来，看来接下来要说的事才是真正让他痛心的。
“两个半月前，我学成归来，本想在家中多住些时日，却没想到刚回去就被我爹赶走，娘还给我收拾了包袱，口口声声要让我离开。”
“他们眼里分明满是不舍，却还要将我送走。我假意离开，趁夜悄悄潜入了家里，却听见我爷爷和爹在祠堂哭诉。他们不敢相信居然有王府的侍卫去偷摸地毁坏大坝，又担心自己的发现会影响村里的人，所以只敢让人悄悄送走村里几户人家的孩子。”
“等等。”晏兴修打断了陈义的话。
“你先前说你们陈家庄是都江大坝下最靠近县城的村子，那大坝的位置我知道，离你们陈家庄尚且还有三个村子的距离，你爷爷和爹又是如何得知的？”
“还有，既然是王府的人做出这等毁坏大坝的事，就必然不可能穿着侍卫服饰招摇过市，既如此，你家人又是如何能够确认他们的身份？”
“这位先生果然有几分本事，不过你也别急，这些也是我接下来要慢慢解释的。”
“我家中祖产不薄，不仅有百亩田地，我爹还在县城做着茶叶生意，刚好有一年我家的茶叶成色极佳，他便想着能够卖给王府管事，盼着能挣一笔大钱。
后来我爹多番拉拢，这才靠上了王府的杨管事，就在去王府偏门送茶叶时巧合地见到过王爷身边的侍卫。
至于我爷爷，他和靠近大坝的春水村里正是多年好友，在出事前几天他带着我爹专程去给老友送生辰礼。
那夜他们吃酒醉了，却坚持要回家歇息，坐在马车上时，我爹酒劲上来了，便要下车去芦苇丛里一吐为快，却迷迷糊糊地在大坝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会儿正值夏日，当夜又是十五，月色明亮，所以我爹看见那人后酒劲瞬间清醒，根本不敢多看，赶忙回去让长工驾车离开了。”
盛青则道：“你的话有证据能证明吗？若只是单纯的故事，那么我也可以编造出来。”
他们早就猜到那大坝决堤的事跟昌王脱不了干系，眼下陈义的话虽然可以作为参考，却没有实质性的可以递交上去的证据。
“我没有编造！”陈义顿时暴起，目眦欲裂地喊道：“我爹回去后就担惊受怕，不明白为什么王爷的护卫会深夜出现在大坝边上，后续他派了长工去看，果不其然发现大坝的承重柱上多了几道新的裂痕。”
“那裂痕藏得很深，周边又都是荒芜的水草，如果不仔细去探查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而且新裂痕和旧裂痕根本不难区分，跟辨别瓷器上的裂痕都是一个道理！”
盛青则叹了一口气，“可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别说要上告了，你就连三司的初审都过不了。”
“怎么会……明明我知道真相。”陈义难以置信地瘫倒在地，先前被井水泼的青白的脸色，此刻看起来更像尸体了，就连面上的神情都十分的僵硬。
“当晚我就从祠堂里跑了出来，跟我爹和爷爷当面对质过，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后来、后来他们在我的茶水里下了药，让家中的老仆将我送走。”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那会儿我已经出了遂县。而就在那天夜里，遂县下起了暴雨，本就是雨季，那暴雨来的也不算异常。可是已经有了裂缝的大坝再难以承受倾泻的洪流，当夜就决堤淹了四个村子。”
说到这里，陈义的脸上满是泪水，“家中的老仆在暴雨夜驾车磕到了头，当场就没了，我顾不上他，赶忙想着要回家，可是遂县却已经用受灾为名封住了城门，只有检查了路引才能进入。”
“我娘给我收拾包袱的时候，不仅塞了银票还塞了路引，所以我不惧盘查。而我正打算进城门，就发现他们在盘查那四个村子里的人，我知晓可能是昌王在查漏网之鱼，所以一直在县城外徘徊。”
盛青则询问道：“那你为什么又突然想着要来芙蓉县了？”
“我意外打听到我那外出采药的堂叔和堂妹因那晚住在寺庙，所以逃过一劫。可家里什么都被毁了，再加上遂县的暴雨一直不停，周边受涝的人也越来越多，昌王更是没打算管，所以他们就变成了流民四处乞讨。”
“我本想着先去找他们，给他们安顿好了再想法子报仇，可我后面根本就没了他们的消息，只知道大部分的流民都来了芙蓉县，便跟着过来了。”
晏兴修点点头，这番说辞倒是立得住。
但是说归说，还是没有实质上的证据啊。
先是爷爷和爹，后来又是堂叔和堂妹，他说了这么多，他们倒也愿意相信。
可论罪是要拿出证据的，以现在昌王在朝中的势力，就算有证据都尚且难刮掉他的皮毛，更别说连证据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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