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命令下达之后,原本轰轰烈烈的舆论,在国府的强势命令下,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
只有少数进步人士,依旧在公开声讨晋绥军通敌卖国的行为,但由于缺少发声渠道,声音相比之前小了许多。
随后国府军政部措辞严厉地发布了一份公告,指责八路军方面不应该主动寻衅制造摩擦,竟是颠倒黑白,将锅扣在了八路军的头上。
强制的命令的确是能压制住社会的声音,但老百姓心知肚明,只是无法发声而已。
而各部队中下层军官,也同样知道国府在打什么算盘。
晋绥军三五八团驻地,楚云飞将团部设在大孤镇内一座坚固的砖石祠堂里,此刻,这里的气氛同样压抑。
上校团长楚云飞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地上是被他极度愤怒之下撕碎扔掉的报纸!
报纸上不仅没有报道晋绥军暗中对八路军捅刀子的事情,甚至还反咬一口,谴责八路军主动寻衅制造摩擦。
沙盘上精细地标示着晋西南的山川、河流、城镇和敌我态势。
代表鬼子的红色小旗插在几处重要的交通节点上,代表着决死纵队和八路军的蓝色、土黄色小旗则散布在广大的山区和乡村。
参谋长方立功轻轻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撕得稀碎的报纸,又看了一眼楚云飞身后的桌上。
那里放着一份抄录着司令部密令内容的电报,条案上还有一份最新的敌情通报,提及八路军与鬼子在冀中方向有大规模坦克部队调动,战况激烈。
楚云飞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但方立功注意到了他紧握的双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楚云飞那张素来沉稳儒雅的脸庞,此刻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失望、愤怒、迷茫、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团座何必动怒,若是传到司令部去,只怕……”
“党争!又是党争!”低沉压抑的声音终于从楚云飞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沙哑。
他猛地转身,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征兆,全部凝聚在紧握的右拳上。
“砰——哗啦!!!”
一拳!狠狠地砸在沙盘那坚硬的木质边缘上!
木屑纷飞!沙盘剧烈地摇晃,上面精心布置的、代表敌我双方的小旗、模型瞬间东倒西歪,一片狼藉,几个代表日军碉堡的木质小方块滚落在地。
“日寇的铁蹄还踏在国土之上!泰源沦陷的耻辱尚未洗雪!冀中的兄弟部队正在与敌寇坦克浴血搏杀!”楚云飞的声音陡然拔高,痛心疾首地质问,像是在问沙盘,又像是在问这浑浊的世道,更像是在问自己心中那个曾经无比坚定的信念,“值此危难之际!不思合力破敌!反而琢磨着如何算计友军!清除异己?这岂是党国干城所为?!这岂是军人本色?!这岂是男儿行径?!”
楚云飞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前仿佛闪过之前被新一团所救的画面;闪过一些决死纵队年轻军官充满朝气和理想的面孔,他们谈论着如何打鬼子、如何发动民众时眼中闪烁的光。
如今,这光,就要被自己人亲手掐灭了吗?
方立功却是不得不劝说道:“团座,那新一团的装备之豪华,你应当也是见过了,国府与八路军之间,毕竟是道统之争,双方互有防备也是正常。”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楚云飞。
他是黄埔精英,自诩忠勇,胸怀报国之志。
他渴望的是在战场上与日寇堂堂正正地一决生死,用军人的方式洗刷国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卷入这肮脏的政治旋涡,被迫在“服从命令”的天职和内心“保家卫国”的良知之间痛苦挣扎!
这种撕裂感,比任何战场上的伤痛都更让他感到窒息和绝望。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去新一团拜访时,李云龙所说的那些话。
个人的恩情,真的能够凌驾于家国之上吗?
若是连国都不在了,私人的恩情,又能算得上什么?
楚云飞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祠堂敞开的木门,望向外面深秋萧瑟灰暗的天空。
枯叶在寒风中打着旋儿落下,一种刻骨的悲凉,如同这深秋的寒意,渗透了他的骨髓。
楚云飞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充满了幻灭和迷茫:“司令长官…您这一步…走错了啊…”
他顿了顿,一个更深的疑问,如同毒蛇般悄然噬咬着他的心:“这身军装…还能穿多久?这路…究竟该往何处走?”
祠堂内一片死寂,就连方立功都不再劝说,只有沙盘上散落的小旗,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微微颤动。
“团座,看开一些吧,你我之力,影响不了大局的。”
楚云飞闷哼一声,再次用力砸在桌上,痛苦地低下了头。
相比起楚云飞的痛苦,荣山镇的王仁迅可就逍遥快活多了。
暂13师师部依山而建,是一座气派远超周边民居的深宅大院,处处显露出主人的实力。
红漆大门,高耸的院墙,院内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虽已入秋,残荷犹在。
这里与其说是师部,不如说更像一处豪绅的安乐窝。
王仁迅书房更是奢华,紫檀木的大书桌,真皮沙发,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多宝格里摆着些古玩玉器,到处都充满了土豪的气息。
此刻,王仁迅正半躺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笑眯眯地对夫人齐瑞说道:“天左成长了啊,此次让他去山城奔走,倒是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齐瑞笑着道:“是什么好消息,能说给我听听吗?”
“也没啥,就是国府那边答应,许给我一个军长的职位。”
齐瑞略微吃惊道:“国府?当家的,咱们早投靠了八路军,可不能当墙头草啊。”
王仁迅哈哈大笑:“夫人放心,此事便是八路军的安排。”
夫妻俩神态轻松,笑眯眯地说着体己话,一份盖着司令部鲜红关防大印的命令副本,就随意地丢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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