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一个清冷的男声忽然冒出来,打乱了顾朝的思绪,也吓了她一跳。
顾朝捂着心口往旁边看去,果不意外是楚君珩。
只有他的披风才用得起这么好的料子,且带有一股艾草的味道。
这一点方才顾朝就已经想到了,只是满脑子都是她落水前看到的那个人影,并未顾得上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身边有什么人。
“见过国公爷。”顾朝身子酸软发冷,只好欠了欠身算是给楚君珩行礼了,“晚辈多谢国公爷出手相救,如今又欠了国公爷一条人命。”
其实顾朝说这话的时候,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尴尬。
上次两人在顾府不欢而散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隔了这许多日子没见,转眼又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难不成她这辈子还要和楚家纠缠不清么?
她一面说,一面看了看四周。
这里是河边的一片乱石滩,过去不远就是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子,四周视线所及之处皆不见有人家,实在是难以分辨到底是什么地方。
两人身边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她躺着的地方被贴心的铺了干草,保证不会被乱石硌着。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楚君珩一面拿手烤火一面道:“这里是青藤河的下游,已经出了京城地界了,附近并无什么人烟,也无须担心被人发现你与我在一起。”
顾朝吃惊不已:“我竟飘了这么远?”
楚君珩却并不意外:“青藤河多暗流,那些水底下的漩涡谁也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你定然是卷入暗流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
他这般说,顾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此时的情况太过复杂,她心情乱的很,有人想要让自己死,但这个动手的人绝不是顾颜。
此时的顾颜虽尚未长成前世后来那般心机深沉心思歹毒,却也不至于蠢到亲自动手这种地步,偏还让自己看见了她身上的衣裳。
定然是有人想要嫁祸给顾颜,而且这个人一定是顾府的人,顾颜为了重阳登高祈愿定做了这样一身衣裳在顾府可不是什么秘密。
有心想知道自然有的是法子。
眼下她身处这样的荒郊野岭,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要查只能等回去再查。
两人这样干坐着不是办法,顾朝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外衣都已经被尽数脱掉了,披风里头只剩下贴身里衣。
而她的衣服此时被几根树枝支撑起来,挂在火堆旁边烤着。
这一下惊的她一把拢住了披风的领口,瞪大眼睛看着楚君珩,却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脸上飞快染上了一层红晕。
即便她已经不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死过一次的人,却也不能在这般情形下还能若无其事。
楚君珩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撑起一条腿来继续烤火,漫不经心道:“不用多想,本公对豆丁儿小丫头没兴趣。”
豆丁小丫头?
顾朝前世今生的年岁加起来怕是比楚君珩都大了,却被他称作豆丁儿,她气不打一处来,可如今她也才十五岁,身形虽已经抽条儿长高了不少,身段却尚未长成成熟的模样。
楚君珩这般说,也确实没错,再者自己是他未过门的侄媳妇儿,对他来说可不就是个小丫头么。
算了,看在救了她一命的份上,不在言语上同他计较了。
顾朝转移了话题:“如此重阳佳节,国公爷不去登高祈愿,怎会有闲情逸致来此?”
楚君珩沉默了半晌,才抬头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悠悠的道:“那些因为打仗阵亡的将士们,家中不免也有白发高堂,如今这种时节,人人放灯祈福,只是那些失了儿孙的老人们如何有这种闲情?”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识过无数好儿郎死在敌军的刀剑之下,再也不能侍奉父母承欢膝下,亡魂都不得归乡。
白发人送黑发人乃是人间一大悲,他见不得京城里那些人人欢愉的场面,干脆纵马自己跑出来躲清净。
哪想到跑到了这里也依旧不得清净,远远的瞧见顾朝被水冲到了岸边半死不活,他就顺便出手把人给救了。
顾朝听完,不禁也觉得心情沉重。
楚君珩的话让她想起了前世亲眼所见的战场的残酷,刀剑无眼,说不准哪一次出了城就是永远回不来了。
她沉声道:“如今京城里的安稳也都是那些阵亡在前线的儿郎们拿命换来的,漠北蛮夷从未停止过对我大秦的虎视眈眈,朝廷那群人却成日里只知道坐享安逸,全然忘了眼前的安稳只是暂时的,当真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了。”
楚君珩原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目光骤然聚集在她脸上,他很意外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忍不住问道:“你一个深宅女子,如何就知道如今朝廷的形势如何?且听你的意思,你似乎觉得漠北不日还会对大秦举兵?”
顾朝声音沉了下来:“漠北乃是游牧民族,狼子野心觊觎我大秦大好河山已久,近些年来天灾人祸不在少数,漠北土地越发贫瘠,他们若想要生存下去,入关是唯一的出路。”
“而且漠北人一旦入关,势必会争夺主权,就一定会引起战争,百姓不会在乎皇宫里坐龙椅的那个人是谁,但他们会在乎那个人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安定稳当的日子,而不是成日里生灵涂炭。”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以朝廷目前的腐朽,若真有这么一天,漠北人入了关以战止战最终得了民心,大秦就真的灭亡了。”
夜深了,冷风飒飒,吹得火苗哔剥作响,女子款款而谈,明明是委婉动人的声音,楚君珩却听出了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他从前从未想过,一个女人能有这般的眼界和格局。
尤其眼前人还是他一直不看好的深闺女子。上回在顾府,他询问叶归隐的下落而不得的时候,真真是有一刻起了杀心。
今夜出手救她,纯粹是看在她身份的份上,毕竟是楚墨未过门的媳妇,若就这么随随便便死了,对楚墨日后说亲多少会有影响。
可今夜顾朝这一番话,着实让楚君珩结结实实的惊艳了一把,若非有人提前教会了她说这些,那她真是可惜了生为女儿身。
若她是男子,定然是个顶级的政客。
顾朝忘不了前世楚君珩死后朝廷的腐朽。
先皇留下来的子嗣不多,皇长子已经立为太子,二皇子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夭折,三皇子腿脚不利索,四皇子倒是个方方面面都出色的,可惜生母身份卑微,只是一个小宫女,还难产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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