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三弟妹这话倒是可笑了，这贱婢谋害大小姐可是事实，怎么如今就因为我的念熙命大活着回来了，这贱婢做过的事儿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她声若洪钟，哪有半分平日里病恹恹的样子，说到这里用力一甩大袖，衣袂作响，走下了台阶一直走到徐秋面前才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既然三弟妹这样觉得，那是不是我捅你一刀但没能要了你的命，这一刀我就可以当做没捅过，横竖你还活着呢。”
这话极其嘲讽，听着也极其气人，徐秋简直想破口大骂，可惜她出身当朝鸿儒之家，虽为人尖酸，这骂人的脏话却实在是一个字憋不出来，只能指着季月娘手指颤抖：“你！你……”
你了半天，什么下文也没你出来。
季月娘冷笑，她出身商贾之家，这种泼皮无赖偷换概念的事儿司空见惯，若说耍心眼，她未必玩的过徐秋，可若是耍无赖，是个徐秋也不是她的对手。
“怎么，三弟妹也没话说了是吗？那边是认同了对这贱婢的处罚并无不妥之处。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把人拖出去，动手行刑！”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家丁说的。
几个家丁不敢再拖延，立即将雨梅拖了出去。
徐秋大叫追上去：“不，站住，你们放开她，放开她……”
没走几步就被顾屹给拉住拽了回来：“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从来没有用这么重的口气对徐秋说过话，这一下生生给徐秋镇住了，也不再坚持一定要跟出去，只站在原地低声饮泣，期间仍不忘了用恶毒的目光看着季月娘。
季月娘却懒得再理会她，转身傲然离去。
院子里的几个姑娘和其他院里带来的下人从未见过季月娘这样霸道凌厉的一面，毕竟她素日便是管家掌宅，也都是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同府里的下人也都是十分亲和。
今夜这番实在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只是此事牵扯到顾朝，旁的倒也罢了，只是儿女是她的底线，她连知道有人对自己下毒都能忍受，却独独不能忍受有人对她的儿女不利。
季月娘看得出来今夜顾朝是想趁机将徐秋钉死，照事态这样发展下去，也确实能将徐秋钉死，只是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顾朝同楚墨还未曾大婚，这时候顾府绝对不能有白事发生，为了顾朝，季月娘宁肯暂时留着徐秋一条命，想要算账，等日后有的是机会，顾朝的婚事却是不能等了。
所以她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面将顾朝拦了下来，雨梅就算再怎么得徐秋看重，那也只是一个奴婢，死了也就死了，谁也不会在乎。
院子外头很快传来雨梅的惨叫声，凄厉异常。
几个姑娘都有些不忍听，纷纷捂住了耳朵。
季月娘见状，沉声吩咐各院伺候的人把自家主子领回去，莫要让这不干净的声音污了姑娘们的耳朵，就连林岚都被她打发走了。
顾朝冷冷的站在那，不经意间看到徐秋对上自己的目光，她眼里的恨意都要溢出来。如果目光能杀人，她此时已经被徐秋捅了无数个窟窿了吧。
看着徐秋，顾朝心里头已经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这个关键时刻打断自己，宽容徐秋。
她不禁心底十分感触，便是再活一世，最在意自己，能替自己面面俱到把什么事都想在前头的也只有母亲了。
在她的意识里，这辈子她同楚墨横竖是成不了亲，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如今看来方才冲动行事竟差点坏了复仇大事。
如今倒是便宜了徐秋，让她留着这条命多活了几天。
想想方才徐秋说的话，她只觉得可笑，她没死成，雨梅就可以被原谅，那是不是她死了，雨梅才能受到惩罚？
果然事情不落到自己身上，永远不觉得疼，母亲有心要留徐秋性命，她不好违背母亲的意愿，但她也有旁的法子让徐秋难受。
“三婶婶留着这条命可要好生的珍惜啊，有什么未尽的心事眼下便要抓紧去做了。雨梅到底跟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就这么替你去死了，你却连保住她的能力都没有，她可真是冤的很呢。”
徐秋气的脸色发白：“顾朝，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字字诛心的话说出来实在是太过恶毒。你的命是命，雨梅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说完她十分不甘心的补了一句：“你没死，雨梅也不会死的，不过是八十板子罢了，日后大不了废了一双腿，我照看着她后半生便是！”
顾朝听完捏着帕子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是吗？原来当朝大儒便是这样教养女儿的？三婶婶在指使雨梅推我入水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命是命？若三婶婶真将雨梅当一条命看，此时就不该将雨梅推出去做替死鬼，你应当挥刀自刎谢罪才是啊。”
这话再次戳到了徐秋的痛脚。
哪怕她不愿意承认，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方才来这里之前，顾蓝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一改往日的天真烂漫，一脸严肃的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还试图将女儿撇开，哪知道女儿却说出了让她震惊无比的一番话来。
“母亲，待会儿不管是什么情况，且先自保要紧，必要的时候，便是雨梅也能丢出去送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徐秋不得不承认，女儿这番话就像是野火过后的春风，将她心里头埋藏的极深的这个罪恶的念头给吹了出来。
她不忍心看着雨梅去死，可她更不愿意自己去死。
外头雨梅的惨叫声渐渐弱下去，最后只剩下板子落在肉上的闷响，已经小厮数板子的声音：“四十四，四十五……”
一声一声，淡漠无情。
顾朝脸上的笑容很是欢畅，提着帕子端庄体面的揣着双手慢慢踱步，那仪态那气度，看着可不只是一个太傅府小姐而已，更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才有的气度。
有她在，在场的其他人都黯然失色，只有她才是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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