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从前从未有过这种事，把一个郎中留在家里一留就是好几日。
虽说一屋子的下人来回进出，几十双眼睛盯着，也不至于闹出什么来，可终究让人觉得别扭。
秀雯一如从前一般跪在林岚面前，面带得意之色：“前天吐了一天的血，那郎中束手无策，下的几乎就要去寻死了……”
林岚嘲讽道：“就说是个短命的吧，找个郎中都这么没用。”
秀雯心里记着顾朝的嘱咐，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这郎中也不晓得什么货色，他一来那位的情况就急转直下，今早上奴婢进去打扫，倒是不吐血了，改成昏睡了，也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醒过来。”
秀雯这话倒也不算是在撒谎，她确实不知道叶归隐是个什么货色，而季月娘变成现在这样子，也确实是因为叶归隐。
“醒过来？”林岚翻了个白眼，“这要是真的一睡不起才是她的造化呢。”
活成这样，一日日的心里头也不好受，醒了也是个受罪的份儿，倒不如死了干净利索。
秀雯听着，嘴上说是，心里只冷笑。
口口声声拿牛铁柱的事儿威胁她，回头就给牛铁柱撮合了一桩姻缘，明知道她过的艰难，却还要将她往绝路上逼，利用完了就卸磨杀驴。
这桩桩件件，秀雯都已经见识到林岚的自私，这会儿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秀雯只觉得自己选择弃暗投明跟着顾朝才是对的。
不然真的被林岚卖了还在喜滋滋替她数钱呢。
晌午的时候顾峥下了朝，特意来了后院一趟，毫不例外的又是先去了一趟锦枫斋见了林岚。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林岚遣散了下人，依偎在顾峥怀里，撒娇的道：“老爷，有件事，妾身不止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没什么不当讲的，说吧。”顾峥对她一向是十分的宠溺，一面说，一面拿下巴摩挲她的额头。
林岚道：“妾身听说这几日夫人将郎中留在了家里一直不肯放人走……虽说也是事出有因，可这里毕竟是内宅，女眷们住的地方，总是留着一个外男在这里，终究……不好吧？”
她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无辜可怜相：“不是妾身爱多嘴，这事儿传出去，对老爷您的名声也有损啊！妾身为了老爷着想，才提一嘴这个事儿，老爷若是觉得不妥，就当妾身多嘴了吧。”
林岚说完低下头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峥本就宠爱她没边儿，这会儿哪能受得了她这幅样子，自然是她说什么便觉得是什么，怒拍桌道：“这成何体统！请郎中便请郎中，诊了脉开了药送人走就是，何至于将一个外男留在内宅好几日？”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确实不妥。
男人最在乎的不外乎面子，知道的季月娘是在治病，不知道的指不定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到时候言官在朝堂上参他一本，他做不成三品秘书监，连这个顾府都别想恢复往日的风光了。
顾峥起身道：“我去看看。”
林岚到这会儿还不忘添一把火：“老爷还是算了吧，就当是妾身失言好了，不然若是夫人知道了，又要觉得妾身不安好心，不让她治病。”
“她敢！”
顾峥安抚了林岚一番，还是去了濡韵阁。
林岚挑着眉，身姿妖娆的靠在门框上目送顾峥远去，顾颜从内堂出来，钦佩不已：“还是阿娘有法子，让父亲出面赶走那郎中，那一位没了人照拂，只怕是走的更快了。”
“颜姐儿，你可瞧见了，这男人的心若在你身上，他这个人自然也是你想怎么掌控就怎么掌控。等日后你嫁了人，旁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把男人的心牢牢拴在你身上。”
顾颜听着，一一记下：“若我做了正室夫人，定然不给旁的小蹄子机会引诱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想的是楚墨，小蹄子说的无非也就是顾朝。
可这话听在林岚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怎么听怎么别扭：“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呢？这话留着等你娘我做了正室夫人再说不迟，如今听着怎么都像是在骂我。”
顾颜意识到失言，忙同林岚道歉，林岚也没真的生气，母女俩又相携说起了私房话，按下不提。
倒是顾峥到了濡韵阁的时候，叶归隐也累了好几日，还在客房高卧不起，他没见着叶归隐人，倒是顾朝听说他来了，亲自出来迎接。
“女儿给父亲请安。”
顾峥嗯了一声，抬脚进屋，就在厅堂里寻了个椅子坐了，并无要进屋去瞧瞧季月娘的意思。
“父亲好容易来一趟，不去瞧瞧母亲的病情如何了么？”顾朝接过婢女手中的茶杯，亲自替顾峥上茶。
顾峥也没个好脸色，直截了当的道：“那郎中呢？马上让他走。”
顾朝放茶杯的动作就顿了顿，还是继续放下了，不过动作就有些重。
她后退一步福身道：“父亲，母亲的病情尚未好转，这时候让郎中离开，恐怕……”
“恐怕什么？”顾峥完全没心思听她把话说完，满脑子惦记着这事儿会不会传出去，会不会影响到他在朝堂中的地位，说话的语气便十分不客气：“这是内宅，是后院，整个顾府的女眷住的地方，你让一个外男日夜宿在这里成何体统！别说你的婶婶和姨娘们，你的妹妹们日后还怎么嫁人？”
顾朝料到他这次来没好事儿，可还是控制不住的觉得愤怒。
“难道在父亲眼里，母亲的性命就比不上这些重要是吗？”
“你母亲已经病了这许多年也未见好，难道你把郎中留在府里就有用了？快些把人弄走！”
他这么个态度，顾朝也懒得同他客气了，直接顶撞回去：“不，女儿做不到。”
“你！”顾峥怒，一拍桌子，茶杯盖震的跳了跳，“你除了顶撞为父，你还会什么？”
“保住母亲的命，不会像您一样无视她的死活……”
顾朝说到这里，屋里沈嬷嬷忽然惊慌失措的冲出来，语无伦次的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她发起了热，身上烫的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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