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招。
老太太可以不在乎她这个妾侍，却不能不在乎顾颜。
庶女也是顾府的女儿，也可以用作利益联姻的工具，如果顾颜有一个被发卖出去的生母，于名声上终究不好听，日后她身上能利用的价值也将一落千丈。
老太太但凡是能考虑到这些，就不得不仔细思量一下今日发卖她的事儿。
顾朝将林岚的话外音听的明明白白的，从前倒是小看了她，原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为了自保连女儿都能利用。
再看老太太，活了一辈子的精明人，顾朝都能听明白，她哪能听不明白。
就是因为听懂了，这才咬牙切齿，这个女人留不得，却又不得不留下她，这才是让人气的牙痒痒的地方。
老太太觎了一眼季月娘的脸色，她始终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今日之事本就是为了按下季月娘和离而引出来的，老太太索性把锅甩给了季月娘：“老大媳妇，你才是当家主母，人也是你丈夫房里的，如今要如何，你看着办吧！”
季月娘抬眼看了看老太太，神色略略有些复杂。
婆媳终究是婆媳，别管平日里相处的再怎么像亲母女，遇到了这种得罪亲儿子的事儿，她还是会把球踢给自己。
季月娘知道老太太想让自己做主发卖了林岚，可她拿着母亲的身份都压不住顾峥，自己一个入不得他眼的妻子又能说什么？
季月娘只得说道：“既然老爷如此爱重林姨娘，那便将她留下吧。”
老太太失望的看了季月娘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季月娘吩咐松霞给了人牙子一个荷包：“辛苦这一趟，这点钱拿去吃茶。”
人牙子见生意做不成了，撇撇嘴有点不高兴，看在有钱拿的份上也没说啥，跟着引路的婆子离开了。
林岚终于松了口气，搂着顾颜轻轻抚摸她后背，小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颜儿不怕，我们没事了……”
顾颜到底年轻，这般场面还是有些害怕的，身子微微发抖。
顾峥也松了口气，看着季月娘的神色略感意外，没想到季月娘竟然没趁着这个机会穷追猛打。
可他刚这么想着，季月娘却又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林姨娘于我态度不敬，又惹了母亲生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坏了规矩还是要罚的。”
“何至于将人逼到如此地步？若不是你们成日的为难她，她也不至于为了自保做出这些事来！”顾峥又不乐意了。
顾朝冷笑：“父亲当着祖母的面可不好这般偏颇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为难谁，母亲早前病中的时候只是让林姨娘操持家务，可没让林姨娘把持外头的铺子。林姨娘暗中的动作，父亲敢说一点不知晓？”
林岚脸色刷刷的白了。
之前她趁着操持家务的机会把持了不少季月娘陪嫁的铺子，趁机敛财，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也没见季月娘有什么动静，后来慢慢胆子就开始大起来，越发贪婪。
而顾峥是知道这些事的，他根本就不说什么，甚至还有纵着林岚的意思。
林岚一直以为是季月娘在京城无依无靠，顾峥又拿她不当回事，所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哪想到竟在这里等着她。
顾峥皱紧眉头，顾朝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捅出来，他完全没法说什么。
男人动妻子的陪嫁可是最没出息的表现，更别说让小妾动妻子的陪嫁了。
顾朝上前同老太太行礼之后笑道：“孙女在这里想替母亲说一句僭越的话，林姨娘总该将这些日子吞的不该吞的都吐出来，那本该是母亲的东西。”
老太太正因为不能处置林岚而憋着一口气呢，顾朝这么一提，立马同意。
“冉秋，这事儿便交与你去督促，该查账查账，她吞了多少，一个子不少都要悉数吐出来。”
冉秋福身称了声是。
林岚呼吸急促起来，急切道：“不，大夫人，老太君，我操持家务，每日里事无巨细样样操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月例银子哪里够用我打点关系的？补贴我一些也是应当啊，又不是我私吞，我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啊！”
她急的连自称都变成了我，不再是妾身。
顾朝回过头来冷了脸：“若真是需要上下打点，自有公中出银子，何至于要动用主母的陪嫁？难道我顾府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这一声质问掷地有声，林岚竟愣了一下，却还是死鸭子嘴硬道：“前些日子里大夫人病中用掉了不少名贵药材，难道这些也要公中出银子不成？”
季月娘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自然不用，但药都是我屋里的人拿着我的体己钱去抓的，林姨娘不妨告诉我，你拿着铺子里的钱去给我买的名贵药材都去哪了？为何我一片叶子都未见着？”
林岚被堵的无话可说，暗暗咬牙，仇恨的目光死盯着顾朝。
这一招真是太狠了，到了嘴里的鸭子她都要再掏出去，简直比剜肉都让人难受。
顾朝要的就是这效果，她知道林岚穷怕了，贪恋成性，早就发现她暗中搞小动作却纵着她，便是在等一个机会，让她尝到腰包鼓鼓的滋味，再将她从云端打落谷底。
拥有了再失去，比从未拥有过更难过。
季月娘道：“这是一样，如今我身上也好利索了，管家权也要一并收回。府里的对牌钥匙，回头我会让人去你那里取回来。”
林岚这次没抗争了，她知道没用，只能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捏成拳头。
连日来的努力一夕之间付诸东流，叫她如何不恨？
这时候，一个微乎其微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喊了声：“祖母，孙女……有话要说。”
老太太愣了一下，循着声音望了半日，方才瞧见说话的人是谁。
却是除了请安从不出声的顾英。
若不是她日日来晨昏定省，老太太几乎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孙女在府上，这节骨眼儿她忽然出声，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老太太好奇道：“小九，你有什么话要说？”
顾英行至厅堂中央，先是福了福身，道了句祖母万安，才开口道：“孙女想替秦姨娘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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