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根本就都是错的。
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及时止损罢了。
老太太迎着他的目光，看似淡定，实际上竟有几分吃力。
季洲那审视的眼神让老太太生出几分心虚来，不由得想要避开他的对视，却又不愿落了下风，只是一直在强撑。
一老一少两人便这么无声的较上劲了。
最后还是冉秋意识到不对劲，再这样下去气氛整个僵掉了，她上前给两人一人沏了一杯茶缓和道：“如今渐入深秋，合该多饮茶，解解秋燥。”
被冉秋这么一打乱，两人都趁机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气氛却大不如前了。
一顿饭下来，两人天南地北的闲聊了不少，却再也未曾提及过关于季月娘的任何话，仿佛一起将今日的目的遗忘了一般。
直到水饱饭足，季洲才摸了把肚皮道：“伯母这里的厨子手艺倒是上佳的，让我这个吃惯了南方菜的大饱口福。”
老太太表现的很大方：“你若是喜欢，我便把这厨子送给你，你带回去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哎，这就不敢当了，”季洲推脱，“物以稀为贵，对一个吃着南方菜长大的人来说，这北方菜偶尔吃一吃那是上佳美味，可若是日月年年没边儿的吃，那就是折磨了。”
老太太心里头窝着火，几乎想摔筷子了。
憋了一顿饭功夫，吃饱喝足临到走了还不忘了给她嘴脸看，季月娘吃了快要十六年的北方菜，也没见吃死她。
“这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有的吃便能活命，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
季洲倒抽一口冷气，故意说的很浮夸：“那可不成，晚辈还有许多生意要做，若也吃的缠绵病榻许多年，生意岂不是都要破产了？到时候南方菜北方菜都没得吃，怕是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一把给老太太堵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季洲就趁机告辞退了出来，心里头不爽的紧。
从前一直敬她是母亲的故交，将她当做自家长辈看待，也不曾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真是患难见真情，真的遇到事儿了，方看出她的真心来，果然还是向着自己儿子，说什么把季月娘当自己女儿一般宠，到头来季月娘的命还不是不如她儿子的面子重要？
这一场饭吃的谁都不愉快，也没吃出个结果来，季洲走的时候憋了一肚子气，老太太这头也没舒服到哪里去。
外头季洲的脚步声刚一消失，这里老太太就立马摔了筷子，连长年跟着她的冉秋都吓了一大跳。
多少年没见老太太这么发火了。
“老太君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喘着粗气黑着脸：“平常乖的小绵羊似的，不能动了他的羹，否则跳起来能咬你一口，还给你撕下一层皮来。”
冉秋安慰她道：“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那是他亲妹妹。听说季家的女儿一贯都是宠着养的，季大爷这般态度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真是事儿不到自己头上不知道轻重，若是让他的妻子与他和离，我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横竖丢的是顾家的颜面，他带着人回了江南，依旧逍遥自在，顾家日后在京城里还如何立足？”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上，也许只是季大爷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到底大夫人和老爷才是夫妻两个，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这女人嫁了人，哪有那么容易就离得开的，大夫人怎么也要为两个孩子想想不是？”
老太太也只能这般想了，这种事越想只能越气，叹了口气终究不再说什么。
仆人房是顾府最下等仆人住的地方，其他跟在主子身边，在内院伺候的婢女婆子都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住在仆人房的只是些做粗活的，住处也是简陋不堪。
林岚是被赶过来的，来的时候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管事的婆子只丢给她一套下人的粗布麻衣让她换上，因为听说她是被贬斥的贱妾，因此态度极其恶劣。
那粗布麻衣既不合身又不干净，粗糙无比，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不知道之前是谁穿过的。
林岚犹记得自己上一次穿这种粗布麻衣还是几岁时候的事儿了，后来进了青楼就被当成雏妓培养，虽说穿的也不甚名贵，却也不至于这般破破烂烂。
她看着那衣服，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傲气：“这什么东西，我不穿！”
管事婆子一看，嘿哟一声来了脾气：“哟，还以为自己是姨娘呢，你现在不过就是个贱妾，端架子给谁看呢，能给你衣服穿就不错了，还想锦衣玉食呢，做梦！”
婆子说话口唾沫横飞，喷了几滴到林岚脸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林岚恶心吧啦的抹掉，和那婆子对着吼：“敢这个态度对我，仔细老爷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这种话老娘听多了，都成了贱妾了还在这里吓唬谁呢？老爷从前再怎么对你千宠万宠那也都是以前了，如今还不是给你扔到老娘手底下来了？”婆子指着一大堆衣服吩咐道：“去把那些衣服洗了，洗不完不许吃饭！”
林岚深知这府里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德行，如今自己落魄了，从前那些毕恭毕敬的人自然都想上来踩一脚出一口气。
她强压下自己的怒意，憋出一张笑脸来，上前拉着那婆子的手，把自己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放在了那婆子的手里头。
“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想必也知道老爷对我是如何的，如今我不过是一时运背罢了，等过几日我翻了身，定然不会忘了嬷嬷的好处。”
那管事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对她说的话深有疑虑，打发她来这里可是老太君和大夫人两个人点了头的意思，想回去谈何容易。
但那镯子也不是什么便宜物什，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管事婆子虽说脸色依旧很难看，态度却放缓了不少：“嗯，看在你头一天来还不熟悉的份上，就赶明儿再干活吧，先熟悉熟悉去。”
林岚就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笑盈盈道了声有劳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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