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一面呼呼吹气，毫无形象，一面摇头：“不妨事不妨事，这点数我还是有的。”
待一抬头瞧见楚君珩正拿意味不明的目光瞧着自己，似怒非怒，又十分纵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拍起了马屁：“这不是因为国公爷烤红薯的本事炉火纯青么，小女嘴馋，禁不起诱惑，闻着这香气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见楚君珩依旧还是那副神情斜睨着自己，顾朝越发不好意思了，试探着将红薯往他那边推了推道：“那要不……国公爷先来？”
瞧她那贪婪的小模样，嘴上说着让楚君珩先来，手底下恨不得把烤出来的红薯全都搂了自己眼前去。
楚君珩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拿棍子将红薯全扒拉到自己面前去了。
顾朝咧了咧嘴，十分疼惜，眼见着是吃不着了，馋的要命，却又不能说啥，那可是人家的红薯，人家烤的，人家让她尝尝也就是客气一句，人家不让她吃也是本来应当。
她又能说啥。
楚君珩把红薯一个个敲掉了泥团，全扒拉进了一个土坑里头。
顾朝对他这操作甚是不解：“这……国公爷，虽说小女嘴馋了些，但国公爷不许我吃我不吃就是了，何至于此？”
还打算埋起来？
“这样冷的快些。”楚君珩面无表情，捡了几片比较大的树叶垫着手，又将几个湿润的泥团丢进了火里，溅起一片飞扬的火星。
顾朝愕然。
“此处常年湿冷，土地更是阴凉，放在土坑里自然冷得快。”
“国公爷懂得真多。”顾朝对他的认知又多了一层，此时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儿是做什么的了，“今儿国公爷怎么忽然有闲情逸致来这山顶上烤红薯？”
楚君珩扔了拨弄火堆的棍子拍拍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看着天空道：“偷得浮生半日闲。”
顾朝看他此时的样子，不知为何想起来他在战场上的风姿卓绝。
耳边又响起杀伐果断的铮鸣之声，她差点都忘了，早先几次见楚君珩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冒出复生前听到的那句话，让她回来，可后来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
曾经她一度想不明白这些，如今依旧想不明白。
“国公爷，你信命吗？”
“命？”楚君珩看了她一眼，“这种缥缈虚无的东西，谈不上信与不信。”
“那国公爷，你可相信人有前世吗？”
这次楚君珩没回答了，目光悠长的看着天上几片浮云飘然而过，树上偶尔有几片叶子落下，除了火堆偶尔发出哔剥声，再无半点动静，气氛渐渐变得沉寂。
半晌，楚君珩伸手去取出土坑里的红薯，一点点敲掉外面的泥巴壳，随手一抛丢个了顾朝。
顾朝反应倒也够快，下意识就接住了。
果然在土坑里放过一阵子之后，外皮已经不再烫手，里头却余温依旧。
剥开之后果真是流油的，香气扑鼻，口感甚好。
顾朝咬了一口，甜到骨子里。
那种松香软糯带着温热滑下喉咙的感觉仿佛将她带回了曾经在战场上打仗的日子，天寒地冻的边境，能吃一口热饭简直就是奢侈的享受，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暖意驱散了身边的寒冷，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只得期待的了。
她没催着楚君珩一定要回答她的问题，反正这个问题本身就挺荒唐的，换了谁都会觉得她脑子坏掉了，像楚君珩这般正经的人，又怎么可能把心思浪费在这上头去思考答案。
索性一门心思享受红薯的美味。
楚君珩看她两手捧着红薯吃的香，连形象都不顾了，若是动作再快些，就像是林子里的小松鼠吃松果的模样了。
真是可爱。
他不由得看的痴了，一直盯着顾朝吃完了整个红薯，抬起眼来一脸满足的目光和他对上的时候才堪堪回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可还要么？”
顾朝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依旧留有香甜的余味，意犹未尽，想要倒是很想要的，只是有些羞于开口，讪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眼睛却巴巴的又去盯着那红薯。
楚君珩憋不住笑出声来，干脆将剩下的红薯尽数拿给她。
这丫头倒是有意思，有时候觉得她仿佛已经活了几十年一般的老气横秋，有时候又觉得她骨子里还是个几岁的孩童一般稚气。
温柔可人有之，英姿飒爽也有之，总让人忍不住愿意去探究她的每一副面孔，想要挖掘她是不是还有隐藏的面孔没有展露于世人面前。
犹记得初见她那日，她误闯了国公府禁地，身上还带着那等下三流用的香，他误以为她就是个轻浮不要脸的女子。
后来发现有时候确实挺不要脸的，轻浮倒是没有，反而是心机手段花样颇多。
他自己对于吃烤红薯并不怎么上心，只不过是闲着没事干，哪想到这会儿她能找过来，眼下看着她吃，楚君珩觉得自己也忍不住想吃了。
“这东西，就这么好吃？”
“那当然。平日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山珍海味的吃着，不觉得这东西有多好。可在苦寒之地，这东西可是能保命的。”
她吃的正嗨，说的也自然，并未察觉自己说的这些话原是她不该懂的东西：“能暖身能充饥还易于存放，比起来普通的干粮味道又甜美，真可谓是行军粮草必备的食物，只可惜太重，粮草辎重带不了这许多这玩意儿。”
楚君珩笑不出来了：“你如何知道这些？”这远不是一个大小姐该懂的东西。
顾朝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嘴里咬着一块红薯瞠目结舌，转了一圈脑子想了想自己该如何圆回来这个话。
“这……原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也多少读过兵书，懂一点这个不算奇怪的事吧？”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这解释倒也说得通，楚君珩并未深究下去，而是问道：“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
一听这个，顾朝手里的红薯就吃不下去了。
“国公爷不说，小女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只是依旧和上次一样，有些难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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