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撇撇嘴：“母亲，如今您掌握着管家权，那承欢现在不过只是个贱妾的女儿，您何必跟她这般客气？”
常颖口气如常：“贱妾那也是你大伯父的贱妾，不是咱们二房的。人要立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该你管的不要管，这是法则。”
顾蓉只得顺从：“是，女儿知道了。”
在这一点上，常颖做的还是不错的，对待庶女虽说也会耍心机，却也没有不将她们当人看，该教会她们的道理也都会教。
将来以后这些庶女也都是要嫁人的，嫁出去代表的也都是顾府的脸面，若一个个尖酸刻薄不懂事，传出去会连累顾芷的名声的。
是以常颖一直以来在教做人这一点上从不偏颇，教顾芷的东西也都会教那些庶女。
等回了自己屋子，顾芷才敞开了畅所欲言：“这三姐也真是的，又不只是她一个人见不到祖母，我还见不到呢，我说什么了没有？她不就是嫉妒大姐姐露脸呢么，她想在祖母面前献殷勤，只怕是祖母还不想见到她呢。”
方才守着一堆人，顾芷不敢说的太多，可给她憋坏了。
常颖这会没拦着她说，左右屋子里没别人。
“我总觉得顾颜在掩饰什么。”
“能掩饰什么，还不就是掩饰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真是司马昭之心，有什么好掩饰的，真当咱们都是傻子不成？”
常颖摇头道：“我看未必。这侍疾本就不是个轻松的事儿，说难听点端屎端尿的也时常有之，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愿意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这种时候她应该宁可不去露脸献殷勤。”
顾芷也不傻，听出来事情不对了：“那她……”她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东西，却又飘忽的抓不住重点，或者说有些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常颖有心要培养她凡事透过表面看到更深一层的东西，思忖了一番之后又忍不住挥挥手打断了她：“算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从来她都是一副神神叨叨的德行，谁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今儿咱们说的话不许外传，省的生出是非来，记住了么？”
她终究还是有点不忍自己的女儿这么小小年纪就学着算计来算计去，虽说常颖清楚她早晚要面对这些，只是她还想让顾芷再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顾芷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常颖这么说，她也就乖乖的不去想了，点点头应了一声，自去寻顾英玩。
老太太昏迷了这几日，眼见着人就瘦了下去，两颊凹陷，憔悴的不行。
顾朝吩咐厨房熬了粥，炖的烂烂的，在里头加了点补身体的东西，一勺一勺的给老太太喂下去。
也不知道是饿得狠了，亦或者是顾朝施针有关系，老太太竟吃下去一些了。
冉秋在旁边高兴的过年似的：“这可是好事儿啊！如今能吃东西了，那么回头就能喂下汤药去，吃了药就能好了，真是可喜可贺，好事儿，好事儿……”
她一叠声的说着这是好事儿，满脸的高兴，顾朝却高兴不起来。
这是人求生本能的反应，并非代表着老太太要好了。
旁人看不出端倪来，她却摸得出老太太脉象依旧凶险。
若说这次老太太病倒本就如同在悬崖边先走，那她这一下就等于将老太太往悬崖边又推了一步，眼前还是雾蒙蒙的万丈深渊，看不清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顾朝这次没和冉秋说实话。
冉秋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这几日忙着照顾老太太下来，人也跟着憔悴了不少，好容易高兴一次，顾朝不忍心打破她的美梦，便将所有的担忧都自己抗了下来。
外头顾峥下了朝过来，特意跑来看望老太太，见老太太能吃下去东西了，也觉得放心了许多，难得对顾朝说一次夸赞的话。
顾朝并未因为父亲对自己难得的和颜悦色而感到欣慰，她现在没这个心思。
趁着送顾峥出慈荣堂的功夫，顾朝趁机道：“父亲，女儿同您交个底儿，祖母的病情其实还不容乐观，女儿日夜伺候下来，瞧着祖母这副模样实在是心里难受，父亲可否再寻个好一些的郎中来给祖母瞧瞧？”
顾峥愣道：“方才不是还吃下去东西了么？为何反而说情况不容乐观？”
“父亲有所不知，祖母这番能吃下去东西并非是她有意识的在吃，而是身体本能接受了这些东西。其实祖母这么久没正经吃东西，只怕是这会儿胃里难受得紧，即便是吃下粥了，我也不敢给祖母喂药。不吃药一直这么拖着总不是法子，只怕人都给拖垮了。”
前世战场上，她见过各种各样让人不忍看的重伤，那些从马上摔下来的战士因为强大的冲击力而断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即便是身体因为骨头断裂而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他们还是会努力的向前爬着，试图躲开遍地的铁蹄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只为了活下来。可马儿的铁蹄还是无情的从那些受了伤的战士身上践踏而过，让他们伤上加伤。她忘不了那些死在铁蹄下的战士临终前的眼神，充满了对生的渴望，他们不畏惧打仗，不畏惧死亡，可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们也一样抗拒不了埋藏在人内心深处对生的渴望，这便是人求生的本能所驱使。
只是她不能同顾峥说这些。
顾峥倒也理解了顾朝的意思，这次事情不是闹着玩的，他没有和顾朝抬杠，认真想了想顾朝说的话，点头同意了：“我托人去寻个靠谱的郎中来，你好生照顾你祖母。”
“是，女儿记下了，就劳父亲多费心。”顾朝疲惫的道。
这样平平淡淡的最好了，这种时候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自己亲爹再抬杠，顾峥这点也还是不错，虽说平日里老太太对他严厉，母子之间也有争吵，顾峥终究还是孝顺他这个母亲的。
送走了顾峥，顾朝回去继续照顾老太太，念菊换了念兰过来，一瞧见顾朝这幅模样忍不住心疼：“小姐累成这样了，要不也休息一下？”
她们做奴婢的还能换个人回去休息一下，顾朝就只一个人自己一直撑着，这日子久了如何受得了啊。
“不用了，我还撑得住，院子里一切都好吧？”
“都好。”
“那就行。”顾朝现在满心里都是老太太的病情，没有心情管那许多，濡韵阁有念梅，她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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