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冷笑，他倒是聪明，这时候自己认错说是眼花，顶多挨罚罪不至死，皇帝若是非要说他欺君反而就成了蛮不讲理了。
皇帝在顶上坐着，身子渐渐前倾，脸上一开始那个看好戏的神色也没了，手肘支撑在膝盖上，也不去理会那求饶的太医，只是问道：“这么说，这药确实和方子不一样，也就是确实有冤情了？”
二皇子额头的青筋因为咬牙跳了跳，这时候他若是表现的太明显则会引人注目，只能忍着。
他清楚的知道，皇帝这个坐姿的时候就表示他对这件事真的上心了。
那混子难得机智了一回，跳起来指着顾朝大喊道：“皇上！是她把药换了！一定是她故意换掉的！这就是她要把药渣掉包的目的，草民一介小民哪来的天山雪莲？所以这一定是她做的！”
二皇子紧绷的牙关并没有松开，垂着的眸子里目光也并未缓和，手上依旧不停的转动扳指。
顾朝看也不看那混子一眼，依旧淡定道：“是吗？你也知道天山雪莲名贵。”
“对，谁不知道这东西名贵，我等小民弄不到，可你不一样，你家里当大官的，你肯定有法子弄到手！”
他这话一出口，百官之中就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再加上顾朝略带嘲讽的神情，混子忽然觉得顾朝是在诓他，可他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一直坚持自己的说法，指责是顾朝把东西换掉了。
顾峥这时候再也装不下去了，干咳了几声醒了过来，跌跌撞撞的爬出去冲着皇帝磕头道：“陛下，臣一向清廉，这个陛下是知道的，臣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啊！”
皇帝冷着脸挥挥手：“朕知道，顾爱卿不必如此担忧，一个能被自己女儿吓晕了的人哪有这个胆子贪墨。”
混子越发的一头雾水，依旧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更慌了。
顾朝终于好心的给他解释了一番：“你只知道雪莲名贵，你却不知道这雪莲乃是贡品，只能宫里用，家父即使是朝廷命官，也依旧没有资格拿到天山雪莲，我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说她换了药简直就是胡扯，刚刚皇帝的那番话更是无形中替她辩解了，根本不是她换的。
那混子一听，顿时明白了，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为首那太医趁着几个人争吵的当儿又去查看了那躺着半死不活的表哥，这会儿同皇上道：“陛下，臣以为此人的症状足以表明不是顾小姐换的药。”
皇帝道：“说仔细些。”
“此人的脉象并非是泻过头，而是补过头。这香蛇麻，归肝经胃经，放在这个方子里头对他腹泻的症状本身用法本是没错。可这雪莲同这方子一起用，则会造成肝火虚旺，胃经不通，通俗点说就是一边腹泻，一边上火上的更厉害。是以人就成了这个样子。”
既然人在顾朝掉包以前就成了这样，那就绝不是顾朝掉包之后换药了。
那么这冤情是铁定了有冤情了。
顾朝跪下去，朗声道：“事情至此已经明朗，此人声称服了我穿山堂卖出去的假药才会如此，因而顺天府将我穿山堂的掌柜收监关押进了大牢，可皇上也看到了，是他污蔑，我顾家做生意信誉第一，宁可不做也不会自砸招牌，我穿山堂掌柜乃是冤枉的，还请皇上还岳掌柜一个清白！”
皇帝本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摸着胡子，这会儿放下手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道：“想不到我朝泱泱大国天子脚下还有这种事发生，真是罪不可恕！传旨！穿山堂掌柜乃清白之身，立即无罪释放，顺天府尹断案不明，即日起革职查办。污蔑人者，满门抄斩！”
顾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混子吓得哭嚎，不停喊着饶命，但并没有人理会他，侍卫上殿来将他和那个半死不活的表哥一同拖了出去。
一开始那个说错话的太医暗暗发慌，到现在都还没处置他，他此时觉得侥幸，皇帝怕是不打算处理他了，看来是能躲过这一劫的。
但正想着，太子忽然发话了：“父皇，儿臣以为，这案子不只是一个穿山堂掌柜被冤枉了这么简单，这只是明面上的，此案的背后还藏着更深的东西。”
他顿了顿道：“天山雪莲乃是宫里独有，为何区区一个民间百姓也能拿这东西来冤枉人？这雪莲又是如何流出去的？儿臣以为，这背后的原因还需彻查，御药房和太医院究竟是否有人暗通款曲，手脚不干净，值得深究。”
皇帝始终脸色阴沉，对太子的话不置可否，只盯着堂下，也说不上来是在看谁，弄的人心惶惶。
二皇子道：“父皇，太子，臣以为，今儿顾朝击鼓鸣冤就是为了给岳掌柜戏耍冤情，如今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那么这件事就算过了便是，何必再节外生枝？”
“二弟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今日是雪莲不明不白的流出去，明日又是什么？”
“太子不必忧心，想必有了今日这个教训，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也定然会收敛，日后也定然是天下太平。”
“若是照二弟这么说，岂不是等于一个贼从前偷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只要他从此知道收敛金盆洗手，那么就可以对他既往不咎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两人争论不休半天，皇帝忽然喊了一声：“都住口！”
满朝文武一起跪下：“皇上息怒。”
皇帝有些颤巍巍的站起来，马忠明忙甩着拂尘上去扶着，皇帝向前走了两步，不怒自威：“这里是朝堂，两个皇子吵来吵去成何体统！”
两个皇子低头认错，心里却是谁也不服谁的气，又斜眼睨了对方一眼。
皇帝又问道：“众卿以为如何啊？”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都吃不准这该怎么回答。
这显然又是上头几位神仙之间的交锋，一旦出头就要得罪一个，说什么都是个死，一时间谁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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