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兰道：“可是我们都出去了，小姐你怎么办？”
“我？自有我的去处，你们就不用管了。”
将三人轰了出去，顾朝发现自己竟开始期待起晚上的会面来，看看外头的天色，她只盼着快些天黑才好。
趁着这番功夫，她坐在镜子前试图梳妆打扮一下。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顾朝从来都是个不施脂粉的人，仗着天生丽质，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脂粉盖一脸来给自己增添信心，便是需要上妆的时候，也是有身边的人伺候。
前世忙于带兵打仗，有时候脸都不洗，更加不可能涂脂抹粉。
平时身边的人给她上妆的时候她还觉得不就是拍拍打打么，也没什么难的，如今轮到自己动手了，头发头发梳不好，脂粉脂粉抹不匀。
最后把自己弄成了个猴屁股，别说出门了，便是镜子里看着都觉得笑死个人。
无奈，顾朝只能将念梅喊进来，给她上妆。
她一个向来素面朝天的人忽然要梳妆打扮了，换了旁人定会觉得惊奇，念梅却依旧还是淡淡的，她要弄，那就给她弄。
念梅沉得住气，顾朝反倒沉不住气了，从镜子里看着念梅镇定的脸色，她一直在等着念梅问自己怎么忽然要上妆，可念梅就是不开口，顾朝憋不住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去哪？”
“自然是今晚要去花粥会，这个很难猜吗？”
“以往我同你们几个一起去看花灯的时候不也洗洗脸就上门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这次要好生打扮？”
念梅看着镜子里的她笑笑：“女为悦己者容，小姐大概终于知晓这句话的意思了。”
顾朝一下子扭过头来：“我一直都知道啊，我是学问没怎么正经学，但这句话的意思我还是知道的。”
念梅摇摇头：“犹记得从前小姐追着楚公子上树抓鸟下河摸鱼，从来都是素面朝天大大咧咧，楚公子他大概不会喜欢那样子的女子吧。”
顾朝噎了噎：“我……不是要去找他啊，我都同他退了婚了。”
“奴婢知道，国公爷比楚公子要沉稳的多，年纪大了些倒是无妨，起码知道疼人，小姐晚上出去好生玩，我会带着念菊念兰走的远远的。”
顾朝看着念梅，颇觉泄气。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有个知己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儿。
“梅啊……”
“奴婢在。”
“其实有时候你能跟念兰那样傻一傻，也是极好的。不用时时刻刻这么聪明。”
念梅福了一福，很听话的道：“是，奴婢知道了，小姐和国公爷之间的事儿，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顾朝卒。
她难得找回来从前少女年纪时，偶尔得了个什么稀罕物件儿，想要同身边的人炫耀炫耀使小性儿的感觉，将这个偶尔冒出来的感觉分享给了念梅，结果人家一眼给你看透了。
顾朝一直以为，自己两辈子活的年纪比身边的这几个姑娘都大了，可现在她怀疑念梅是不是也重生了，还重生了好几次，年纪轻轻死气沉沉，像个老学究，一眼看透身边人。
“念梅，你有这样一双慧眼，若你是个男儿身，不去当皇帝可惜了。你往金銮殿的龙椅上一坐，底下文武百官往那一站，他们心里想什么你扫一眼便都知道了。”
“小姐说笑了，当皇帝治理国家管的是天下事，要的是胸有成竹的大格局。奴婢只是个小女子，只管好小姐的事儿便行了，旁的也轮不到奴婢来操心。”
顾朝撇撇嘴，念梅就是活的太通透了，似乎什么都懂，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顾朝觉得自己重新活了一辈子，自以为什么都看透了，其实还没达到念梅这么个境界。
在顾府当了许多年的丫头，她骨子里还是个小姐的心性，一天天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并没有磨圆她的棱角。
这是顾朝第一次觉得自己将她留在身边当一个丫鬟其实是错的，念梅她可以做更有价值的事儿，而不是只做一个伺候人的。
“念梅，从楚墨到国公爷，我所经历过的这一切，你都在旁边看着，你有没有想过……”
“奴婢不想嫁人，奴婢跟在小姐身边挺好的。”念梅将胭脂扫在顾朝的脸上，看了一眼镜子里。
面若凝脂，白里透红，像是开始成熟的苹果，让人看了想要咬一口。
她本来生的就美，秾而不妖媚而不艳，一个重生的灵魂让她这种美带上了一股大气，这会儿被念梅拾掇起来就少了几分大气，多了几分娇俏，真正像个及笄之年的少女了。
她一面梳着顾朝的秀发一面问道：“小姐今儿想要个什么样子的发式？”
顾朝看她不想说这个，也知道自己说也没用，泄了气道：“你看着弄吧，我也不如你懂。”
后来念梅给她梳了个百合髻，为显娇俏，额前两侧各垂了一缕龙须发，发髻堆的也不是很高，用了一对玲珑点翠珍珠流苏步摇，又在脑后加了个云脚珍珠压帘。
妆成。
顾朝看了看镜子，竟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还是你的手巧。”她越看越觉得这样子少女模样的自己挺稀罕的，左看右看，“待会儿国公爷怕是会觉得带了个闺女出门。”
念梅忍不住笑出声来：“挺好的。”
顾朝啐了一口：“挺好的？你倒是会帮他占我便宜，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心先向着他那边去了，仔细我将你嫁出去。”
“奴婢不是说这个，从前小姐成熟稳重的过了头，如今小姐也变得爱开玩笑了，可见国公爷于小姐来说，倒真是个对的人。”
她是真心为顾朝感到高兴，可这句话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顾朝笑容渐渐僵硬，对的人么？
“念梅，你真这么想么？如果有一天大家发现这件事其实是错的，会怎样呢？”
“既然眼下还没觉得错，那何必想那么多呢？至少小姐你现在是快乐的，这不就够了吗？”
真不愧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想法也是一模一样。
念梅最后替顾朝理了理发髻道：“时辰不早了，小姐可要先用了晚膳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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