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道：“劳烦公公回去替我谢过陛下。”
历代以来能够成为帝王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曾经的太子祝承只是仁厚，并非头脑简单。
他让这个小太监来自己这里闲磕牙，也不只是让自己知道这些宫闱秘事这么简单，前头的都还无所谓，让她知道当初祝孟府里的女眷都要离开了才是最终目的。
虽说是她自己问出来的，若是她不问，这小太监必然也会主动说出来。
小太监也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念梅给了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小太监客气了两句，道了谢拿了荷包离开了。
“倒也是可怜了五小姐，巴巴的跟了人家，好处一点没得着，最终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念兰在旁边试图绣花，一边说道。
绣绷上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七扭八歪的，她倒是不介意，坚持不懈的继续绣花，头也不抬。
念梅却道：“富贵贫穷终究都是命里的造化，可走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半点怨不得旁人。”
顾朝封了成新公主的时候，人人都上赶着来巴结她，只有三房几个人自命清高，还以为傍上了一个比顾朝厉害无数倍，能够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的大靠山，非要闹着离开。
这下可好了。
即便只是普通人家纳个妾，那也是要过了官府定了文契的，更何况是皇子纳妾，更是要记录在案。
无论顾蓝被祝孟收了以后究竟有没有来得及圆房，她都已经没有出路了。
至于太傅府并没有被连累，想必也是宣德帝特意关照过不要牵连他们。
所以顾朝才会让小太监传话去，替她给宣德帝谢恩。
二来还有一个原因，让她知道了这些，也就等于是让太傅府知道这些。
到时候若是太傅府有人想要去送送她们，那倒还能赶得上一个机会。
顾朝如今经历了这许多事之后，性子越发的沉稳了，加之身份上的改变，她虽说只是个挂名的公主，可到底也挂着公主这个名，总得有点公主的做派，方不给宣德帝丢脸。
因此如今基本就是闭门不出。成日在屋里窝着。
这会儿送走了小太监，顾朝半日没怎么说话，一直都是梅兰菊三人在闲磕牙，末了越说声音越小，三人都注意到她不说话。
念梅悄悄的嘘了一下，让另外两个也不要说话了。
平素里主子与顾蓝感情纵然不好，也到底是一个府里长大的姐妹，如今妹妹遇到这种事，顾朝这个做姐姐的心里总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毕竟顾蓝比顾颜又有不同，小摩擦有，却不像顾颜一样将顾朝给得罪狠了。
顾朝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起身：“去一趟荣寿堂。”
如今老太太见了顾朝，眼神也愈发复杂多了。
太傅府出了个公主，外人看着倒真的是个光宗耀祖的好事儿，可她看着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从前她盼着顾朝能当个宫里的娘娘，是往长远了想的。
当了娘娘，诞下皇子，日后加以教养，总有机会去争夺皇位，万一顾朝生的儿子当了皇帝，那太傅府日后就成了皇帝的外家，风光无限。
公主眼下瞅着是风光，可也就是个空名，那天宣德帝不高兴了，一张嘴把这个名号收回去，那顾朝依旧什么都不是。
即便日后顾朝生下儿子，跟顾家也没什么关系了，顶多继承镇国公的爵位，再了不起封一个异姓王，当皇帝是没指望了。
一时间，老太太觉得对顾朝的感情十分复杂，说她不争气也不是，说她争气也不是。
好在顾朝也知道老太太爱面儿，不管是成新还是和泰，她在老太太面前从不摆架子，除了最初祝孟封城她急着出门那次端着公主的架子唬了老太太。
她见着了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正在暖阁里一边嗑瓜子一边同冉秋说话。
顾朝盈盈下拜：“孙女给祖母请安。”
仿佛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依旧还是从前老太太疼爱的那个嫡长孙女。
老太太面无表情道：“起来吧，过来坐。”
顾朝由念梅扶着站起来，去小炕桌对面的罗汉床上坐了，温温柔柔的来了一句：“这些干燥果子吃多了上火，祖母如今年纪大了，克制一些的好，多食些易消食滋养的东西。”
小姑娘家家，长得又漂亮，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这样子的关心但凡是个老人家就受用，顾朝放低了姿态，老太太自然也不会把面子上闹僵，当下收了手里剩下的瓜子，往她面前一推：“知道你小孩子贪嘴，这些留给你了。”
顾朝笑笑，并没什么心思嗑瓜子。
老太太还并不知道三房的遭遇，接下来这件事要由自己说出去，对老太太来说也是个挺残忍的消息。
她看着老太太如今对自己慈眉善目的样子，竟有些不忍心开口了，哪怕这种慈眉善目只是个表象。
但总是要说的。
“祖母可想念三叔？”
她说的直白，老太太也不是傻子，这般突兀的提起来，必然是有事儿，至于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她看着顾朝脸色看不出来，直觉告诉她不是好事儿。
好事儿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呢？何必这般的迂回。
老太太心里头沉了沉，问道：“你三叔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用的是陈述句，已然肯定了这个猜想。
顾朝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母，一双慧眼如炬，孙女还没说呢，祖母就已经知道孙女想要说什么了。”
老太太心里再沉了一沉，她没否认，那这事儿铁定了不是好事儿了。
她不说话，只盯着顾朝。
横竖什么坏事儿都经历过了，也不能再坏，最坏就是人不在了。
“祖母，蓝儿她……新寡，因为二皇子的缘故，得去一个特定的地方去给二皇子守寡一阵子，明儿就出发了，祖母要不要去看看，送送她？”
到底一个女子去充军了说出来实在是不好听，老太太年纪大了，只怕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顾屹到底如何了，小太监没同顾朝说，想必也是宣德帝觉得没必要告诉她。
那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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