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山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整日没个清静。”嘴上这么说，人已经朝着帐外走去了，花月意只瞧见了沈易山身形一晃，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她怎么了？这是出了何事？”
“妈的！审问的时候这娘们突然疯了似的撞墙，还吞了药！”
落羽已经抱着奄奄一息的刀四娘迈步进来了，花月意匆匆自床榻坐起，抬着右膝一蹦一蹦的给刀四娘让了位置，支着桌子望了刀四娘一眼，这一望，心弦立时猛地揪起，那刀四娘面如尸色，前额一处好大的伤痕，血肉模糊的，鲜血仍在泊泊外涌，流了她满脸。
沈易山匆匆用止血的药草和白布将刀四娘的伤口包住。白布还未缠好，立时就被鲜血所染。
一片刺目的红。
“吞的何物？”沈易山探着刀四娘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
落羽递给了沈易山一个小瓶子，沈易山将瓶中余下的药丸倒在手里，碾碎放于鼻尖轻嗅，人却是一愣，面容霎时焦灼，匆匆自针灸包中抽出银针，刺在了刀四娘的人中与耳垂之处。
“落羽，打盆清水，把她脸上的血擦一擦，我得施针。”
随着落羽一点一点的擦净刀四娘脸上的血，她姣好的面容露了出来，花月意借着朦胧的烛灯去观瞧着刀四娘，望着望着，眼前的视线就被泪水所模糊了，模糊的视线中，凝出了翠翠的颜。
花月意揉了揉眼睛，又问沈易山：“如何？”
沈易山没有回应，背对着花月意仍在尽力救治着刀四娘。他又打开药箱子，翻翻找找了半天才找出一颗药丸，参入了水里，将刀四娘扶起试图给她喂下去。
药水多半顺着刀四娘的嘴边往下淌，落羽尽量叩开了刀四娘的唇，勉勉强强才灌进去了一点。沈易山无奈摇头，又将刀四娘放平。
刀四娘的太阳穴，人中，耳垂俱被银针所刺。沈易山擦了擦额头的汗，垂眸看着刀四娘。
“如何了？”花月意问。
沈易山垂眸望着刀四娘：“看她的造化吧。”
沈易山自角落里抓出了药草，出去煎药了。
“爷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不能为难她，没成想她闹了这出。”落羽气得直摇头。
花月意道：“江镜庭知道这事吗？”
落羽：“爷忙着去与军师议事了，李巨勇前线打得不太顺利。”
花月意：“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半晌，复又低声问落羽：“她为何自尽啊？”
落羽挠挠头皮，深觉一个头两个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怪不得是沈易山老相好，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
花月意闻听得老相好三个字深觉尤为刺耳，推搡了一把落羽：“你别胡说八道！”
落羽嘿嘿一笑，扶着花月意坐在了椅子上。见她右膝缠着白布，裤腿被绞，露出半条小腿，人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披风，盖在了花月意的腿上：“你可别瘸了，你瘸了可是剜爷的肉了。”
花月意垂眸甜甜一笑，兀自美了一会儿。
落羽也坐在了花月意身畔，用手支着脑袋盯着刀四娘：“不过，他们山寨也是挺惨，听说她夫君前不久死了，我听陆离说，穆国一直不肯重用他们山寨的，莫宗主为穆国效力奔走，到头来连宗主之位都被穆涵之抢了，除了一身伤病，啥都没留下。说起来也挺委屈的。”
“委屈就寻死？”花月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刀四娘的性子，怎么也不像是会这样寻死觅活的人。”
落羽道：“她出去以后也是不大好过，假如爷肯放她回去，她当过俘虏，还怎么回去为穆国效力？”
花月意一怔，恍然道：“她此举是不是跟谭牧山意思一样，以死换个她夫妇二人尽忠捐躯的名节？”
落羽点头：“我估摸着是这意思，莫宗主一生最重名节。当年落草为寇也是无奈之举，听说是穆王爷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才一生效忠于穆国。”他停顿住，凑到了花月意耳畔：“当年爷举兵之前也曾找过莫宗主，希望他们山门能追随咱们。可莫宗主都拒绝了，一口一个穆王爷待我有恩。”落羽说到这里摇摇脑袋，叹息一声，瞥了眼躺在床榻上的刀四娘，冷声道：“说白了，愚忠。”
花月意睨了落羽一眼：“不跟着你家爷打天下，就是愚忠了？”
落羽食指敲了敲桌面，提醒着花月意：“别忘了，穆国是外族，他宁肯效忠外族，到最后落个如此下场，这还不算愚忠？”
花月意挠挠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落羽见花月意这副模样，家国大义的跟花月意聊起来了，慷慨陈词的喷着唾沫星子：“穆国一旦得了天下，咱们都是亡国奴！有句话说得好！大丈夫本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焉能忠于外族，做亡国之奴！正所谓.....”
“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雁子？”花月意探着脑袋问落羽。
落羽一怔，脸登时就红了，瞪着大眼珠子否认：“老子没有！你....你...你别乱说！”
花月意睨他一眼，歪头笑了笑：“你闲时老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你当我瞎了？”
落羽拍案而起，咆哮道：“没有！我没有！我....我....”
太苍白了，苍白的让花月意都不忍揭穿他了，她扯了扯落羽的袖子，示意他坐下：“行了行了，我随口一问，你慌什么？”
殊不知这一声咆哮，将那床榻之上的刀四娘给啸醒了。
刀四娘痛苦的呻吟了两声，落羽以为是花月意，怒声斥道：“你哼哼什么？我告诉你，老子没有就是没有！”
“我没哼哼啊。”
花月意迷茫的看着落羽，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对方，又是一声微微的呻吟，俩人同时朗声呼道：“沈易山！”
沈易山端着汤药进来，极不耐烦的应：“喊什么喊？”
落羽指着刀四娘：“你老相好醒了！”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匆匆的闭嘴，嘿嘿讪笑一下坐了下来，沈易山顾不得搭理落羽，走到了刀四娘的面前，见刀四娘双目微微睁开，迷茫的打量着四周，神情再不见往日冷冽，反而闪过一瞬天真烂漫的神情。
沈易山一怔，尝试着唤她：“莫夫人？”
刀四娘的眸子落在了沈易山的脸上，迷茫的问：“易山哥哥？”
花月意咽了口唾沫，错愕的看着刀四娘。脑海里浮现了上一次刀四娘见着沈易山的模样，上一次宛如望着蝼蚁一般的凛冽神情，当时还恐吓他来着，恐吓着他再敢登山门半步，就一刀杀他了.....
错愕的还有沈易山，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头雾水的望着刀四娘：“你唤我什么？”
刀四娘又重复了一次：“易山哥哥，我这是在哪？”
沈易山：“在九王爷的军营里啊。”
“九王爷？”刀四娘眼中的迷茫更甚：“九王爷是谁？易山哥哥，昨日我们不是在太湖泛舟吗？”
落羽道：“泛什么舟？你被我们王爷所擒.....”
花月意一脸惊恐的捂住了落羽的嘴，紧着挤眉弄眼，嘴巴不动，嘴里哼哼着：
“呆子，她失忆了，你瞧不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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