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意心里划过一道惊雷,但脸上依旧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淡然:
“你叔父的意思,是担心似锦被那些善于驯服野兽的穆国人所获,被其利用,将来为我军留下隐患。”
承榕点头:“承榕自然明白。”
半晌的安静,花月意用手肘碰了碰承榕,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叔父曾经有个机会,能一刀宰了国师。”
承榕一愣,转过头望着花月意:“不知。”
花月意心说你这臭小子当然不知道,她来了精神,声情并茂的将苏宸凌与齐雪凝当日所讲那妖道谄媚献计一事对承榕说了,她说完之后,又静了片刻,才慢声道:“那么,你如今能或多或少的理解他所做的决定了么?”
承榕的脸上闪过一瞬讶异,复又望向前方,慢声道:“叔父是怕重蹈覆辙。”
花月意:“嗯,应该是。”
承榕有些不明白了:“婶婶为何对叔父绞杀狼丫头此举有所不满呢?”
到底还是孩子,对于情愫懵懂,花月意不知该如何解释,不经意的一笑,可笑着笑着,笑容就僵住了,接踵而至是自后脊窜出来的一道冷意,像是脖颈里溜进了一块冰疙瘩,瞬间让她从脖子冷到脚底板。
承榕怎么会知道的,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甚至连自己和江镜庭闹别扭了都知道。
承榕这么小,就已经暗地里有了亲信了,这才哪到哪,仗还没赢了,这臭小子就已经布下了自己的亲信了!
想的越深,越是在心里蒙上了钦佩。江镜庭或许真的没有看错人,承榕当真比他适合做帝王。
“婶婶?”承榕的声音,打破了花月意纷飞的思绪。
花月意很快地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我和他直至成亲之后,他都没跟我撂过实底,若不是后来安县有了叛徒咱们连夜奔逃,我到现在没准还在安县纳鞋底子呢,他什么都不和我说,想做的也从不问问我,我能不生气么?”
承榕听了个一头雾水,这和他问的问题也并不挨着,怎么突然翻起旧账来了?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花月意,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阵长久的静谧之后,花月意觉得狼丫头不会再回来了,她站起身来,掸了掸裤子的灰尘,抬眼之间却见六子站在冰上望着自己的身后静止不动了,回首看去,幽深的夜幕中闪烁着一双双碧绿的眼睛,狼丫头从黑夜里慢慢朝着她们走来了。
花月意暗自吃惊的望着狼丫头,她和承榕都没想到狼丫头会回来。
而且竟会是狼群亲自护送着她回来。
那一双双碧绿色的眼睛敏锐的像是能洞穿人心,透过河对岸灯火通明的营帐,似乎对于狼丫头即将迈入贪婪的人群之中表示着极大的担忧。
狼丫头站在星光下,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颜,因为才学走路不久,步履显得格外蹒跚。她笑起来的时候,明艳的双颊还有两点梨涡,她所有的情绪总是直接展现在她稚嫩的面容上,丝毫不懂得加以掩藏。
然而没有人清楚,她迈步迎着花月意和承榕走来的抉择是对还是错。
回去的路上,花月意和承榕都保持着一种默契般的沉默。
狼丫头既愿意留下来,花月意再没有动了把她送回去的心思。
也许是花月意带着狼丫头终日里照着镜台奏了效,使得她懂得了自己和这群没有毛的猴子才是同类。
渐渐的,狼丫头虽然对于领地的意识仍然十分警惕,可轻易也不再张嘴咬人了,只是谁要接近花月意,狼丫头依旧会龇牙以作警告。
她逐渐开始肯模仿着花月意的动作,衣食住行,生活起居都与花月意相伴,就连花月意用食指不经意蹭蹭自己的鼻尖,狼丫头都笨拙的模仿着。
花月意瞥瞥狼丫头,冲着她吐个舌头,狼丫头伸出舌头,哈哈了两声。
花月意哈哈笑着,对着狼丫头做了个斗鸡眼,狼丫头一愣,如是试了几遍都学不会,歪着脑袋一脸探究的望着花月意。
花月意斗鸡眼的看着眼前重影出来的两个狼丫头:“嘿嘿,不会了吧。哈哈....”她正哈哈着呢,落羽冲了进来,一把将花月意薅起来了:“出事儿了!”
“哎哟!”花月意毫无防备的低头揉揉眼睛,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重影儿的两个落羽:“你别总一惊一乍的,什么事啊?”
“刀四娘丢了!”
花月意一愣,眼睛这才恢复了正常:“丢了?大活人怎么还能丢了?”
“我哪知道!你问沈大夫去!”落羽不经意一瞥,见狼丫头正冲着他龇牙呢。
花月意提手安抚着狼丫头:“似锦,你自己在这玩儿。我先去出去一趟啊。”
落羽不耐烦的拉着花月意的胳膊就往外面走:“你别啰嗦了!她又听不懂。”
沈易山的右脸肿的老高,正颓唐的坐在桌前用鸡蛋滚着右脸呢,花月意弯腰仔细瞅瞅,沈易山右脸五个手指留下的红印极为分明,花月意伸出小手,不禁感叹:“这是抡圆了给你一嘴巴啊!”
花月意忍不住的问:“好家伙,你这是怎么得罪她了?”
沈易山狼狈的背过身去:“不知道!谁知她发了什么疯?”
花月意直起身来,和落羽对看一眼,一致认为这沈易山八成是轻薄了刀四娘。
问他沈易山也不说,花月意索性不再问了。人已然是丢了,听守卫的兵说,这刀四娘跑的时候蹿得太快,当时本有两个士兵跟在她身后追,可到现在那俩人也没回来。
花月意和落羽站在军营外面摸摸下巴:“难道说她是想起一切了?回去投奔穆国去了?”
落羽摆摆手:“想起一切就不会投奔穆国去了。她回去干什么?找死去?”
花月意心说也对,可眼下丢了个大活人,而且还是个又能炼丹又能上阵,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才,说不急也是假的。
落羽灵机一动,一拍花月意的肩膀:“不如让你那狼丫头找找试试?”
花月意蹙眉:“似锦见都没见那刀四娘几次,怎么找?”
落羽指着自己鼻头:“不是都说狗鼻子很灵吗?取件刀四娘的披风,给你狼丫头闻上一闻。”
花月意觉得落羽说话真够刺耳:“她跟狗有什么关系?”
落羽:“都差不太多,你按我说的法子试试。那丫头山林里长大的,鼻子肯定比咱们灵。”
落羽说干就干,迈步就拿了件刀四娘常穿在身上的披风,讨好似的塞给花月意:“帮个忙,若这姓刀的娘们找不回来,爷怪罪下来,我也不好过。”
花月意没辙,点了点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吧。
落羽把披风凑到了狼丫头的鼻子上,嘴里还发出逗狗似的“嘬嘬”声:“闻闻,快闻闻。”狼丫头龇着牙,一脸恫吓的示意落羽,再动我就咬死你。
花月意一把扯走落羽的披风:“真拿人当狗了是么?”她剜了落羽一眼,坐在了狼丫头身前,道:“这衣服的主人丢了,你能不能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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