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农门福妻会算卦 > 第三百二十九章 罪己诏

江小花本名不叫江小花。她原本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可随着江小花年岁渐长,她爷爷坚称她长得颇有几分奶奶年轻时候的灵动以后,家人就都唤她江小花,日子久了,偶尔有人唤她大名,她自己都不适应了。

江小花近来有个烦恼。

爹爹的绸缎庄开到了全国各地,当中数丰城的铺子最为红火,爹爹无暇抽身,有心将爷爷奶奶一起接去丰城奉养,爷爷给出的回答很简洁,就俩字儿:不去。

然后爹爹和娘亲又问她愿不愿意过去,江小花很想去,可又舍不得爷爷奶奶。

江小花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发呆,正愁着呢,花月意不知何时过来的,坐在了美人榻上:“怎么着,什么时候动身?”

江小花蹙眉:“奶奶,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啊?”

花月意点点头:“你终日聒噪得很,耳根子清净了,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江小花蓦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看着远处徐徐走来的江镜庭,撒娇道:“爷爷,你看奶奶,她轰我走呢。”

江镜庭挤了个笑容,对江小花道:“爷爷也觉得你去丰城好一些,毕竟你父母弟弟妹妹都在丰城。”

江小花跑到江镜庭身畔,扶着他的胳膊,娇声道:“我这不是舍不得你们么。而且把你们扔在这里我怎么放心呀。”

江镜庭:“我和你奶奶这里有人照料,有什么好担心的,以后逢年过节的不是也能回来么。”

江镜庭嘴上是这么说,可到了晚上却把江小花幼年常玩的竹蜻蜓放在手里瞧着,曾经抱在怀里还像是一只小猫似的,一转眼,出落成大姑娘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如心嫁人的时候。

他听见了花月意走来的声响,忙将竹蜻蜓放回到了抽屉里,花月意迈步进来,假装看不见江镜庭仓皇收起手里的竹蜻蜓,她坐在床边,开始轻飘飘的叹着气。

江镜庭坐在了花月意身畔,慢声道:“怎么了?有心事?”

花月意:“要不,咱们去丰城吧?”

江镜庭一怔,道:“我不大想去。”

花月意笑了,轻声道:“你是担心我这右膝吧?这都多少年了,沈易山早就给我治好了,再说咱们这里阴天下雨的我都也没有痛过的呀。”

江镜庭的手盖在了花月意的右膝上:“丰城常年梅雨潮湿,你忘记了,当年咱们在丰城打仗时候,你右膝怎么痛的了?”

花月意装傻:“我在丰城右膝痛过吗?”

江镜庭:“那时候你打马去追涵之,两个人交起了手,那次回来,你右膝肿得裤子都挽不上去,沈兄用剪子给你把裤腿绞开的。”

花月意道:“咱们看着小花长起来的,我实在舍不得她,再说,咱们去丰城与孩子们团聚不也是很好么?”花月意说着说着竟然潸然泪下了:“我这也是想念孩子们了。”

江镜庭见花月意垂泪,忙提手为她拭去泪水:“好,去,去就是了,怎么哭了。”

他将花月意揽在怀里,指尖轻柔的抚着她鬓边的华发:“你小时候从不肯让我见到泪水,怎么如今总是落泪。”

花月意心道,以前若知道这招这么好用,以前她就用了。

江镜庭道:“这样吧,咱们也有大半年的光景没见过沈兄了,这次咱们去看看他,他若说没事,那我也放心。”

花月意枕在江镜庭的怀抱里浅浅的笑着。

马车停在了一间精致的宅院前。江小花跳下了马车,车帷轻挑,江镜庭慢步要下马车,江小花递出手来,想把爷爷搀扶下来,江镜庭推去了江小花的手:“我还没老到连马车都下不了的时候。”

江小花心想,爷爷又犯倔,她注视着江镜庭自马车下来,这才放了心,江镜庭扶着花月意下了马车,花月意笑着道:“你爷爷就这样,以前他眼睛瞎的时候,我也拿他当个正常人使唤,他美得很呢。”

江小花噗嗤笑了:“爷爷,你别总逞能啊,你看看落羽爷爷,看上去多健壮的人啊,今年不是也拄上手杖了么,听他说,那是他儿子孝敬他的,说是什么紫檀的。”

“我也有手杖,我这手杖无价之宝。”江镜庭握着花月意的手在江小花眼前晃晃,还不忘嘲讽一句:“那木头有甚稀奇。”

花月意笑着和江镜庭互相扶持着朝着院门走去,花月意一怔,停驻了脚步,回头对江小花道:“你别进去了。”

江小花扬起眉梢:“为什么呀?”

江镜庭轻声道:“人家喜欢静,你太喧闹。”

江小花:“那我不说话不就得了?”

花月意失去了耐心,冷声道:“人家孑然一身的,看你在这蹦蹦跳跳的,该惹得人家想起了伤心事了。你听话,去马车里等我们。”

江小花无奈点点头:“好吧。”

江小花把马车牵远了些,她坐在马车里,远远看着,见得爷爷搀扶着奶奶轻扣门环,半晌,门开了,开门的是个手执木杖风烛残年的老人,看上去可比爷爷奶奶老了不少,头发全白了,下巴的胡子也是白的,背脊佝偻着,见得爷爷奶奶激动得把他们往里头让。

三人来在堂内。

沈易山慢吞吞的坐在了椅子上,几人聊了好半晌之后,江镜庭说明了来意,沈易山连看都未看,笑着摆摆手:“去罢,这么多年她在思州养得很好,早都痊愈了。不用担心。”

花月意道:“对了,这趟来也是想让你给他看看眼睛,那地方冬日也阴冷,不知道会不会对他眼睛不好。”

沈易山道:“来,江兄,给你号号脉。”

江镜庭不伸手:“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我感觉好得很。”

沈易山:“怎么老了老了你还讳疾忌医了?”

江镜庭:“多此一举。”

花月意看向江镜庭,口气里尽是命令:“伸手。”

江镜庭无奈伸出了手,沈易山眯眼一笑,瞅瞅花月意:“就你治的了他。”沈易山闭着眼睛,抚着下巴上的胡须,笑笑道:“没事,好得很。”

江镜庭想了想,对花月意道:“你瞧我这记性,我给沈兄带来的好酒还在马车里了,月儿,你帮我取来罢?”

花月意神情一滞,却没有多说话,说了声好,转身出去了。

江镜庭见得花月意出去,这才低声道:“我近来总觉得身子发沉,上次练拳的时候还差点闪了腰,晨起时候嗓子总是跟塞了团棉花似的,有一次我手里拿着毛笔,在桌上找了半天,哦,还有,看东西也不如原来清楚了,总得把书拿远些才能看到,这是怎么回事?”

练拳?沈易山怀疑江镜庭在跟自己炫耀,他抬眼又望着江镜庭那真挚的眼神,无奈道:“年岁大了,不都是如此吗?你如今能有这种身子骨算是硬朗得很了。再活个四十年都没问题。”

江镜庭笑了笑:“四十年?那我都一百岁了,活那么长做什么。”他说着话,下意识的望着花月意离开的方向,心里又暗自的想着,活得长久一些也是好的吧。

江镜庭恍然回神,又对沈易山道:“你庭院里这棵柳树长得倒是苍翠。”

沈易山自嘲一笑:“种的花都死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轻轻叹息一声:“我这一生大概也是如此。想着光耀门楣,却活成了宗族的耻笑,想着守护妻儿,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怀里咽气,想着仕途,却郁郁不得志。我这一辈子,所求的,所愿的,样样皆不可得。”

沈易山停顿住,又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些。对了,这些年水患干旱,因得水利修成未酿大患,那水利可说是造福百姓,五个月之前,临州大旱,久未降雨,当地百姓靠着那道从南自北的河渠饮水灌溉,庄稼依然五谷丰登。”他停顿住,指尖点了点桌面:“不过,皇帝还是颁布了一条罪己诏,听说最近皇帝近来有了退位的打算,你知道这事吗?”

江镜庭:“未曾听说。”

沈易山:“哎,咱们总当他是个孩子,其实他如今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江镜庭:“是啊,光阴真可怕。”

沈易山观瞧着江镜庭:“你不想知道他罪己诏说了什么吗?”

江镜庭笑着摇头。

沈易山叫来了一个家丁去拿来了本书,那人将书拿来,又退下了,沈易山将纸递给江镜庭江镜庭却没有接,见得花月意过来,他起身将花月意手中的两坛酒接了过来,花月意对沈易山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沈易山递给了花月意:“你念念。”

罪己诏:

蒙圣宗皇帝拨乱反正,还政于朕,朕以凉德,承继大统。

朕三岁之时,乱臣夺权,致朕流落民间,幸得圣宗皇帝膝下抚育教导,圣皇后视朕如己出,恩逾慈母,昊天罔极,厚恩难报,圣皇后于危难之时朕私心妄念,袖手旁观,致使圣皇后沦于敌手,乃朕之罪一也。

自朕亲政之后,圣宗皇帝于国立下汗马功劳,匡辅朕躬,殚精竭力,朕多疑少决,骄纵恣肆,心中抱恨。朝中忠良朕不重用,致使小人得志于朝,乃朕之罪一也。

圣宗皇帝驾崩后,朕不顾圣宗皇帝丧仪从简之遗命,丧仪浩繁,不顾民艰,乃朕之罪一也。

朕每忆昔年之罪,赪颜汗渐背,朕今发心忏悔,愿圣宗皇帝,圣皇后在天有灵恕朕之罪业。

花月意念完了罪己诏,一时堂内寂静,江镜庭看看天色,对沈易山慢声道:“不早了,该上路了。过完了新年,我回来找你吃酒。”

马车里。

花月意的眼睛红了:“你跟我说吧。”

江镜庭一怔:“什么?”

花月意轻声道:“你把我支开,和沈易山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哪里不适,怕我知晓?”

江镜庭笑着花月意解释了半晌,花月意这才信了。

一阵静后,江镜庭慢声道:“我只是觉得我比你年岁大,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世上。”

花月意破涕为笑:“老了老了,你还说这种酸话。不怕孙女听了笑话你么?”

江镜庭也笑了:“让她笑话去。”

已至深秋,朔风顺着车帷溜了进来,江镜庭将身上披着的大氅褪下,小心翼翼的盖在了花月意的膝上,满是皱纹的手轻轻的盖在她的右膝上。花月意靠在江镜庭宽阔的肩膀。

一阵寂静之后,花月意轻声道:“当年他做的那些事,我总是想恨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也恨不起来。”

马车的窗帘颠簸摇曳,花月意的脑海里恍惚着当年的那个雨夜。

那个滂沱大雨中,也是这样的马车里,她左右护着承榕和六子逃难。

承榕坚定的和她说着:

【婶婶,若是追兵当真杀来了,我会告诉他们我是他们要找的人,你到时候只带着承玉快跑,绝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明白么?】

花月意恍然回神,又慢声道:“你说,他知道我们活着吗?”

江镜庭淡淡一笑:“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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