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筠苦笑连连。
“我不能走。”
“我走了，王岳山第一个找的肯定就是你。”
“我这次成亲，不仅让你妹妹能读书，还让他同意了王元春和冯隆和离。”
卫竹月心里并没有多大的喜悦，甚至手都开始发抖。
是啊，王新筠的婚事对王岳山来说是目前收益最大的交易，他肯定对不过分的要求有求必应。
可是她心头竟漫上无尽的悲哀。
王岳山嘴皮子一掀的几句话，竟然能决定三个人的人生。
可没有人敢反抗他。
王新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没事咯，不就成个亲，又不是要我命。”
卫竹月低着头，没有说话，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眼前的少女依然是先前那副懒散的模样。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好像一切又都变了。
“对了，你要来吃酒吗？”
“孙家比王家可要大多了，好吃的肯定也不少，你要尝尝......”
话还没说完，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王新筠愣了愣，彻底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卫竹月把脸紧紧埋进王新筠的颈窝。
王新筠感受到了温热的触感。
像是......眼泪。
她叹了口气，终于卸下了伪装，言语间带上了哭腔。
“我一定也不想结婚。”
“我好不容易找到和我一样的玩伴，还没来得及和她彻夜长谈，和她找回去的方法，就又被锁进了笼子里。”
“我想老乞丐了......”
王新筠越往后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轻不可闻。
两人依偎了一会，直到有婢女来敲门。
“三夫人，是时候去拜堂了。”
王新筠眼里含着泪，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怕眼泪会弄花今天的妆。
“我要走了，等我走了你想去吃酒就去吃吧。”
“不想的话......”
王新筠抬头望着卫竹月，眼里满是不舍。
“不想的话，你就走吧，永远都不要过来了。”
说完，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一样，少女拎着裙摆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婢女看到她这么慌张的模样，好奇往房里看，却只看到了黑黝黝的一片。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三夫人小心！”
不大的房间瞬间就安静下来。
卫竹月抬起手，上面仿佛还保留着王新筠的体温。
她小心翼翼地朝前堂走去。
这是更是热闹非凡。
大堂之中，红烛高照，火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那满堂的红绸映照的愈发鲜艳夺目。
坐在高座上的就是众人口中的孙太守和他的正房。
男人穿着深色的华服，神情不怒自威。
妇人雍容华贵，脸上是藏不住的笑。
可那笑，又不是高兴的笑，而是一种得意的笑。
“欸，这大婆娘是真有手段啊，这小儿子成亲，小儿子的生母都不能出来，反倒是让这大婆娘坐上了高堂。”
“你说三房啊，哎哟，我都快忘了！谁不知道她生下小儿子后就疯疯癫癫的了？也就是太守心善，还愿意养着她，甚至怕她出来吓人把她禁足在了院子里。”
“是啊是啊，谁想和一个疯女人待在一起？”
此时王新筠已经和新郎并肩而立。
新郎身着一身大红袍，头戴乌纱帽，帽上的红缨垂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可与这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是，新郎的眉眼中更多的是不耐。
随着司仪高唱“一拜天地”，二人同时弯腰，深深一拜。
“诶哟你看小儿子的表情，笑死我了。”
“这侧房有的苦吃咯！”
“谁不知道这场婚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们平常百姓，能讨到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也对也对！”
随着“送入洞房”的一声令下，场面彻底沸腾起来。
年轻男人满脸的兴奋，在人群中推搡着，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和高声倜傥，更有人直接大喊：“明年我也要娶个美娇娘入洞房！”惹来更大声的哄笑。
姑娘们有人羞红了脸，有人眼里透着好奇和憧憬，时而掩嘴轻笑，手中紧紧攥着的手帕，仿佛也染上了这喜庆的颜色。
卫竹月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逃出门外，扶着墙壁疯狂干呕起来。
可她到现在滴水未进，什么也吐不出来。
卫竹月喘着气，无力地靠在墙上，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是这样的时代。”
“等你多适应几次就习惯了。”
卫竹月下意思地摇着头，目光呆滞。
不，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卫竹月攥着手，失神地走向了马车。
再回到王府，盖文成早就站在门口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见到小姐了吗？”
卫竹月看了一眼面前焦急的男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在看到少女点头时，盖文成刚准备松一口气，就看到卫竹月又开始摇头，他急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见到就是见到，没见到就是没见到，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竹月吸了口气，才说道。
“见到了，他们拜完堂我才回来的。”
盖文成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随后又急忙问道。
“他们对小姐怎么样？小姐没受欺负吧？有没有看到那小子娶的二房？那个二房没作妖吧？”
不知怎的，卫竹月想起了众人口中那个疯掉的三姨娘。
卫竹月语气平淡。
“没，我没见到。”
盖文成咬着唇，看起来焦虑不已。
“这可怎么办哟，我家小姐在那里人生地不熟，就带了两个陪嫁婢女过去，你说她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小姐性子又不是好相与的。”
“要是可以，我真想替小姐嫁过去！”
卫竹月闭了闭眼，只觉得无比的疲累，盖文成在耳旁说的一大段话也模糊不清。
她只想逃。
“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
“等等。”
盖文成在袖子里拿出二两碎银。
“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她说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盖文成摩挲着冰冷的银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其实我们家小姐......很好，真的特别好。”
卫竹月接过银子，扯出一抹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好呢？
明明这个月她都没来烤几条鱼，银子却还是照发。
可偏偏这么好的人，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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