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闻宣眼神一凝，放弃了离开的念头，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周身陡然升起一股压抑的惊惧。
那是他心底深处最不堪的记忆，也是最难以启齿的秘密。
幼年时的颠沛流离和隐忍耻辱的记忆都令他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恐惧与愤怒。
闻宣攥紧拳头，浑身颤抖。
目光像一头吃人的恶狼，恨不能生啖眼前人。
但心底同样泛起了巨大的疑惑。
他幼时遭难，母亲虽然名动京城，但毕竟身处下九流场所，地位卑贱，后来她被浪荡子所骗，悲痛欲绝之下投江，徒留他一人在世上。
再然后他辗转多年，读书科考，一路做到大理寺卿之位，当年往事早就没几个人知道。
但眼前这女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
祁奚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的名声。”
闻宣：“你威胁我？”
祁奚笑道：“不敢，只是想让大人为民请命一次罢了。”
闻宣沉默了，片刻后，他才抬眼问向眼前人：“那女子是你什么人，或者盛王和你有仇？你为何非要本官去查此事？”
“此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您只需要去圣上面前，要求彻查盛王就好了。”
闻宣失魂落魄的走回家中，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进王储争斗中，这条命他可爱护得紧，当初之所以选择进大理寺，就是为了躲开朝堂中的明争暗斗。
“唉——”
他重重叹气，想起明日上朝就开始头疼。
“圣上，臣有本启奏！”
闻宣碎步上前，叩头启奏：“圣上明鉴，近日来民间纷传盛王谢玉林侮辱民女，草菅人命，京城士子的矛头甚至直指朝廷，百姓纷纷要求严惩盛王，以示我大梁风气清正！”
殿内寂静无声。
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朝堂内大部分是盛王派的人，此时纷纷探头看向站在最前面的齐国公。
但他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他的掌上明珠被盛王那厮亲手毁了名声，他就该要求皇帝直接杀了那厮。
但是自己闺女现在和盛王还是一家的，盛王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女儿也得受连坐之责。
没法子，只能咽下这口气。
其余臣子看齐国公不发言，便也歇了出声的心思。
几个瞬息下来，朝上竟然还是只有闻宣一人跪着。
几个晋王派的臣子瞧出来了齐国公的心思，心下窃喜，赶紧移步上前，扬声道：“闻大人说的极是，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现今盛王依仗自身权势，罔顾律法，视人命如蝼蚁，请圣上下旨，严惩盛王！”
“请圣上下旨，严惩盛王！”
梁安帝垂眸看向底下臣子，有些进退两难。
皇帝懦弱无比，闻宣深知他的品性，于是上前再加一把火，他道：“现如今盛王之举毫无凭证，臣以为，圣上应当下旨严查，好还盛王清白。”
这话一出，旁边几位大臣唏嘘声一片。
更有几人对闻宣这种出尔反尔的言辞嗤之以鼻。
但梁安帝却对他这话十分满意，他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十分看重，并且十分信任他们。
他们绝不可能做那种罪大恶极之事。
因此，梁安帝道：“闻爱卿此言说得颇有道理，依朕看，那就……”
“等等！”
“收监吧。”他小声咽下这几个字。
而后殷切起身，对太后道：“太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于莲心冷冷撇他一眼，直接坐在了龙椅上。
梁安帝不敢说话，低下头默默站在一旁。
于莲心面对朝臣重重冷哼一声，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悦，“是哪个要处置哀家的孙儿啊？”
几位晋王派的瑟瑟发抖。
早知道太后会来，他们刚才就不主动站出来进言了。
皇帝不可怕，但这位太后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弹劾谁不好，非要弹劾太后放在心尖尖上的皇长孙。
于莲心一双凤眸冷冷撇过底下跪着的几人，随后将眼睛放在了最前方的身影上。
她道：“就是你说盛王草菅人命的？”
闻宣抬头，重新行礼。
他道：“启禀太后，臣近日听闻民间多有传言……”
“你也知道是传言。”
闻宣一愣，这不就是个说法吗？
可上方那威严过盛的太后已经暴怒，“传言当不得真，大理寺卿，你平日就是只听传言断案的？！”
“这……臣不敢。”闻宣冷汗频频。
上首重重一怒，“不敢？哀家看你敢得很，现在都敢把手伸到皇室了！”
“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于莲心护犊子的心非常明显，“但念你也是为了社稷朝廷，暂且先放过你，今日哀家就当此事没有提过。”
闻宣在心内叹气，再争执下去，太后非得厌了他，无奈，他只能谢恩。
“行了，退朝吧。”
众位大臣齐齐看向低垂头颅的皇帝，却见他只是默默站着，看见太后起身立马上前搀扶。
闻宣也瞧见了，轻叹一口气，而后起身离去。
罢了罢了，虽然他今日没有办成事，但总归也是努力过。
那名贺姓女子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宫道上的风乍起，吹得他心下沉沉，半晌后，他转道去了京城府衙。
“闻大人，今日怎么突然到此？”
大理寺平日里和衙门也有些交情，所以并不陌生。
闻宣道：“听说前日有一个小男孩在门外喊冤，不知你们将人关在哪儿了？本官今日要见他。”
那人十分惊讶，道：“闻大人不知？那小孩不在我们这里。”
“当日小孩跪在外边大喊大叫着盛王强掳他姐姐，还杀了他全家，李大人当日并不当值，因此我们也不敢做主将人迎进门，但把人放在外面晾着又实在不像样子，正当我们准备开门的时候，外面突然没了声音。”
闻宣一怔，急急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听百姓说，突然来了几个大汉，直接将人绑了回去。”
“何人这么大胆！”
那人小声道：“好像是……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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