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的夜色沉沉压在每个人头顶，远处虎啸余音未绝，树梢上落下的星光也仿佛被什么阴冷的东西吞没了，只剩脚下湿冷的泥土和密密麻麻的呼吸声。
陈凡那边刚将最后一个人从地洞里拉出来，所有人衣服上全是泥点和草根，汗水和血迹混成一团。
即使跟着陈凡冷静的节奏，他们的手指还是因为紧张不住颤抖。
陈佳杰、陈四喜、陈柏都满头冷汗，一群人聚拢成一团，彼此间能察觉心跳都在胸腔撞得厉害。
真冷静下来后，反倒没人再去咒骂王盛那帮士兵，大家都明白，就算是再强硬的人，遇到夜林里的东北虎，也撑不住人底子里的本能惧怕。
陈凡低声让大家原地慢慢靠着老树歇一会儿，不许分散，更不能发出太大动静，只能靠近地面侧耳仔细聆听四周细微变化。
他摸了摸腰间的五四式手枪，弹匣里剩下的子弹用几颗算得明明白白，对于真要搏杀大虎，根本不值一提。
没人敢张扬动作，陈凡打了个手势，让大家蹲低身子，屏气凝神听着林间夜色下的每一点动静。
耳边的嗡鸣像鼓膜里涌上来的水波，在黑暗中被各种杂音反复放大。
偶尔风吹树叶的沙沙，却会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屏停一拍，每个人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眼睛死死盯着周围的每一片黑暗和杂乱的树影。
四周夜鸮的低呜、枯枝偶然折断的脆响，还有遥远林深处传来的几声短促杂乱的兽哼，陈凡一边辨别着方向，一边示意，谁都别拿着枪乱晃。
“现在不是和老虎硬碰硬的机会，别激怒它，也别让大家暴露在太亮的光里，”
他低低叮嘱。
“谁都不准单独行动，有异动必须打暗号，声音别高过耳语。”
队伍微微缩成一团，彼此轮流把守，肩膀轻挨，目光交流，不敢有一句杂音。
大伙儿有经验的都明白，此时此刻招惹东北虎是死路。哪怕手里有枪，真要打也只能靠命。
气氛里黏腻的压迫让每个人汗湿后背，呼出来的气都被冷风迅速带走，凉得直钻脊背。
“它还在附近，没走远。”陈柏声音低得像蚊子，嘴唇发白，他努力让自己不露怯。
“这种时候，越多人待一起越安全。”
陈凡认可地点点头，自己却不停留神地寻找最近可以爬到高些位置的地形，万一失守还能分散目标。
同时，他开始让四周的人收集干燥的枯枝和松皮，压低声音。
“都别光靠等，动手捡些能生火的东西……晚上大猫最怕味道和光，火堆能让它有所顾忌。”
大家分散在树荫下，悄无声息地凑了些枝条，又把破布、树皮、贴身棉花、火柴等东西捧到一团。
陈凡亲自蹲下来点火，火舌一跳起来，树阴里那种压住心头的窒息感才略微松动了点。
微光亮了，众人脸上才有点血色，但陈凡让火别点太旺，只在地上烧个小堆，既能产生味道驱赶野兽，又不会把目标暴露得太狠。
火焰明明灭灭，映着每个人的眼神既警觉又黏稠，谁都不敢有一丝大意。
陈凡盯着火堆外的黑暗，时刻关注风向、火光和下风处可能传来的脚步声。
林中时不时会有老虎低低一声闷吼，混杂在风和夜色里，比真刀真枪还更叫人绷紧神经。
四喜嚅嗫着嘴想说笑两句缓解气氛，却被佳杰用手肘捅了一下，贴近陈凡轻声道：“火有用没？它不来，咱等天亮就能走了吧？”
“未必。”陈凡横了他一眼，声音里带了久历沙场的冷峻。
“东北虎要是盯上人，不会随便散去。夜里是它最活跃的时间，咱们只是靠火堆多一层退路，真万一它闯近，也是火焰和人气让它多忌惮点。都绷住点，少动，多守。”
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夜色里风吹火舌乱跳，四周静得发怵。
偶尔远方传来一点野鸡飞窜或草丛刷刷的轻响，就有几个人攥着猎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喉结都在动。
夜林像一座活着的牢笼，无时无刻不把人困在最易出错的缝隙，谁也不知道猛虎下一步会不会冲撞进来、将这个狭小火堆连人吞噬。
陈凡看着火苗微弱起伏，脑袋始终飞快转着，每隔几分钟就让人轮流在外圈布哨。
还让身手好点的佳杰在近处树下设几个简单信号，只要有异响、火光快速摇晃、或者树叶骤然下坠，都能用石子暗号提醒。
队伍兵分两线，一波人负责守火堆，一波随陈凡做外围警戒。
火光里大家的脸都绷得很紧，呼吸小心翼翼，汗顺着发梢滴落到泥地，每一句话都要压低成只带气音的咬字。
忽然，东方远方隐隐传来支离破碎的风声，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安静得令人恐惧地潜行着。
陈凡伸手按住猎枪，目光凝在那块黑影最厚实的林带。
那里夜色如墨，他甚至只凭气味和光的流动判断有野兽靠近，却不敢有丝毫激动作。
一群人全都绷紧、屏息。
有人后背全是凉汗，有人甚至下意识默念祈祷。
火光吐舌，夜林如兽口，空气像失水的冰块一样冻结，所有人都知道，今晚这一关，能不能熬过去，只能靠一半是运气，一半是人心不乱。
虽然谁都没真正看到东北虎再次出现，但压抑的气氛和远方偶尔低吼的阴影，足以把每个人的神经拉紧到了极限。
夜深林冷，风声猎猎，火光中的人，影子都在微微颤抖。
随着夜色渐浓，而又开始淡，火苗已经烧得很小，空气里到处都是灼焦树枝和汗水混杂的气味。
黑暗里不时传来“吼——”的悠长虎啸，像铁钩刮心般在每一个人耳后回荡。
几轮下来，火堆旁的人全都没了心思开玩笑，甚至连最能打岔的陈四喜都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陈佳杰抱着破枪，声音发涩：“凡哥，你觉着那老虎是不是盯死咱们了？怎么叫得那么近？”
“它看咱人多不敢真扑，咱这回合占点便宜，离太近就会出事。”
陈凡说得平实，眼里没一丝虚怯。
他盯着火堆，语气里带着一股天生不怕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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