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只剩下萧潜一人。
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眼底的狠厉如潮水般退去。
涨价三成？
那不过是扔给鲨鱼的一块血肉，让它们先疯狂起来的诱饵罢了。
自己要做的事让整个江南的米商。
用他们自己的银钱，把自己送进他张开的血盆大口。
萧潜放下茶杯，轻轻拍了拍手。
“啪！啪！”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公子。”
玄一和宋六，俩人钻进包厢里。
“玄一。”
“属下在。”
“立刻带上我们所有的人手，去苏县周边的所有县城，有多少米，给我收多少。”
“公子，收米？”
“对，收米。”
“可是……价钱？”
“比他们当地的市价，高一成收。”
什么？！
玄一愣住了。
高价从外地收粮，运回苏县？
又非灾年，也无匪患，这粮食哪里有赚头？
公子这……这不是赔本买卖？
玄一虽然不懂经商，但懂最基本的逻辑。
可看着萧潜的眼神，还是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是！属下遵命！”
玄一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萧潜的目光转向了浑身都在冒冷汗的宋六。
“宋六。”
“公子……小人在。”
宋六的声音有点发抖，他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命令，绝对比玄一的还要疯狂。
“三天之内，把我们手里所有能动的银子，所有能抵押的铺子、田产，全都给我换成现银。”
宋六的脸色唰一下白了。
这已经是倾家荡产的玩法了！
“然后，拿着这些钱，去苏县所有的大钱庄，给我借！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利息多高点都无所谓！”
“公子！万万不可啊！这是在赌命啊！万一……万一米市崩了，我们……我们就全完了！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风险？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只有收益。”
萧潜站直了身体，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我要让那个什么狗屁江南商会，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我要让这江南的米市，从今以后，姓萧！”
“我许诺给你们的，是十倍，是百倍的回报！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质疑我，而是无条件地执行我的每一个命令！“懂吗？”
宋六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最终，恐惧压倒了一切理智。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小人……遵命！”
“滚吧。”
宋六连滚带爬地跑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萧潜走到窗边，俯瞰着繁华的苏县。
……
苏县，最热闹的胭脂铺。
“小姐，你看这个螺子黛！颜色好正啊！”
侍女小桃拿起一盒精致的胭脂，兴奋地在自家小姐面前比划。
姜婉儿素手接过，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雅的清香传来，她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老板，这个怎么卖？”
胭脂铺老板是个精明的妇人，一见是姜婉公，立刻满脸堆笑。
“哎哟，姜小姐，您可真有眼光。不过啊，这螺子黛，今儿个可得贵上五文钱了。”
“啊？怎么又涨价了？前几天不是才这个价吗？”
“我的小姑奶奶，你还不知道？现在城里米价都涨疯了！一夜之间，普涨了近三成！”
“米都快吃不起了，我这点胭脂水粉，还不跟着涨点，不然喝西北风去啊？”
“真是的，那些米商心也太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姜婉儿拿着胭脂的手，微微一顿。
米价普涨？
近三成？
正常的市场波动，绝不可能如此整齐划一，更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发生。
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进了她的脑海。
萧潜。
是他吗？
别人只当这是商贾贪婪。
可自己太清楚了，萧潜那句“送一份大礼”的承诺，言犹在耳。
将整个江南的米价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哪里是什么“大礼”，这分明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一旁的侍女小桃见自家小姐脸色煞白，神情恍惚。
不由得担心地轻声呼唤。
姜婉儿猛然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螺子黛“啪”地一声放回了柜台。
“不买了，我们走。”
“啊？可是小姐您不是很喜欢……”
姜婉儿却已转身，快步向店外走去，小桃只好匆匆跟上。
走到铺外川流不息的街上，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可姜婉儿却觉得浑身发冷。
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小桃。
又急又气地说道：“你可知，囤积居奇，扰乱民生，是我父皇平生最恨之事！”
作为天家公主，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那位父皇的脾性。
可以容忍臣子有野心，可以容忍朝堂有纷争，但绝不容忍任何人动摇国本，尤其是拿百姓的饭碗开玩笑！
这触及的，是帝王治国的底线！
“那个混小子……”他居然敢做这种事？他是不要命了吗！”
“混小子”三个字，带着三分嗔怪，七分却是担忧。
“小……小姐，您是说……这米价是……是萧公子他……”
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马上找到他！问个清楚！
胡闹！
这简直是胡闹！
粮价乃国之根本，他怎么敢……怎么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妄为！
这要是被捅出去，别说他们尚未敲定的婚事，就连萧潜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桃被吓了一跳，看着自家小姐从未有过的凝重脸色，不敢多问，连忙跟了上去。
……
萧潜的书房。
姜婉儿推门而入，连门都忘了敲。
萧潜正对着一幅巨大的江南舆图出神，听到动静，回头看是姜婉儿，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婉儿？你怎么来了？”
“外面的米价，是不是你做的？”
姜婉儿快步走到他面前，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
盯着萧潜的眼睛，开门见山。
“米价？哦，听说了，涨了不少。涨了就涨了呗，说明咱们苏县经济繁荣，是好事啊。”
萧潜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伸手想去拉姜婉儿的手。
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点燃了姜婉儿心中的焦虑。
“你别跟我装傻！萧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玩火！你不要命了？你不想活了？我们的婚事呢？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看着姜婉儿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萧潜脸上的轻松终于收敛了。
放下手里的朱笔，走上前，不容分说地握住对方冰凉的双手。
“婉儿。信我。”
“我拿什么信你？你这是在悬崖边上跳舞！”
“不。我所图谋的，从来不是什么蝇头小利。我布的这个局，比你想的要大得多，也稳得多。”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只要安心地等着，等着看我，如何将整个江南，都变成你的裙下之臣。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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