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洲暗自深呼一口气，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
“颜瑾宁，你真的没必要这样。”
经过这几次，颜瑾宁知道季怀洲叫她全名的时候，很可能开始没有耐心和她说了。
她按下心口的酸涩，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渐僵硬。
“你尝了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其他家的。”
她拿起勺子盛了一勺汤往季怀洲那边递过去，“我特意叮嘱过后厨放了点冰糖，味道应该会更好。”
一路保温下来，汤的温度仍有点高。
透过碗底传过来的热烫着颜瑾宁的掌心，她却浑然不知。
季怀洲双目中的神色沉了下来。
颜瑾宁尽力忽略掉他的沉默带来的难堪，学着他以前照顾她的样子，将盛了热汤的汤勺往季怀洲嘴边送。
她没想强制他喝，只是她太过紧张，以至于持着汤勺的那只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勺边轻轻碰到了季怀洲的嘴唇，也骤然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烦躁地抬手拨开颜瑾宁的手，“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你听不懂还是怎样？”
他的力度过大，颜瑾宁本就紧张，勺子从她的手中滑落，正好掉落在汤碗里。
溅出来的汤撒到了手背上，烫得她端不稳，碗从另一只手落下去，汤洒了她一身。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宽领毛衣裙，黄色的汤洒在毛衣上无比显眼。
见状，季怀洲呼吸一窒。
他下意识想问烫到没有，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面不改色地别过头去，“你以后别给我送饭，我不会吃。”
说罢，他起身走出办公室，不再和她独处。
颜瑾宁安静地坐着，仿佛在一瞬间失了魂。
汤已经浸湿了毛衣，黄黄的一块，看上去狼狈极了。
她的嘴唇在发颤，手背上被烫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她眼眶红得近乎滴血，一地的狼藉，在她看来，自己比掉落在地面上的碗还要不堪。
颜瑾宁脊背僵硬地挺着，觉得有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季怀洲真的变了。
他以前是那么的在乎她。
她只要露出一点疼的模样，他都能紧张得满头大汗。
他陪着她复健，她因为要挪动双腿而不得不咬牙忍着疼的时候，他看起来能当场落泪。
如今她也疼，他却选择离她远远的。
刚分开的那段时间，她笃定有没有他，她都能和以前一样活得很好。
然而报应来了。
她后知后觉的落差，在这一刻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利刃，在她的血肉中凌迟。
颜瑾宁默不作声的把端出来的那些饭菜装进保温盒。
她的动作轻柔且缓慢，目光所及之处的地方都变得一片模糊。
她眨了眨眼睛，将浮现出来的泪花憋了回去。
饭菜全部装回去后，颜瑾宁低头看向已经被摔破的碗。
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拖布，于是拿出纸巾蹲下去，开始擦拭那些洒落的汤。
窗外，季怀洲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某个地方犹如被一只大手在撕扯着。
此时的颜瑾宁看上去落寞又脆弱。
他不习惯看见这样的她。
他想过要报复，这个时候就该站在她的面前对她冷嘲热讽。
说她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不管她如何讨好他，在他的眼里和小丑无异。
可他做不到，唯有逃避。
颜瑾宁默默擦着地，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看向窗户。
季怀洲立刻侧身背靠墙面，避开了她的视线。
没有人。
他走远了。
颜瑾宁自嘲地笑了笑，收拾好地面站起身。
她从季怀洲的办公桌上留了一张便签，拎着保温盒离开办公室。
等到人走远了，季怀洲才从走廊拐角处出现。
他默默看着颜瑾宁的背影，眼中一片晦涩。
经此一遭，他算是彻底没了工作的心情，索性先去吃午饭。
回来后，季怀洲看见键盘上贴了一张便利贴。
好在其余同事来得稍晚一些，没人看见。
他疑惑拿起来，上面的字迹清隽而熟悉。
“季怀洲，这是第二次。”
无疑是颜瑾宁留的。
先前她莫名其妙说了一句第一次，现在又来第二次。
季怀洲琢磨不透，随手把便利贴放进了抽屉里。
下午上班，钟钰儿代替季怀洲上楼找颜瑾宁谈论设计稿。
秘书推开办公室门，钟钰儿暗自给自己打气，迈开步子走进去。
颜瑾宁坐在沙发边，茶几上放着她先前看见的那个米色保温盒。
盒子是打开的，里面的饭菜摆放得规规整整。
钟钰儿心中咯噔一声，“颜总，我打扰到您用饭了吗？”
虽然这个时间点吃午饭不太对。
颜瑾宁身上的毛衣已经换成了黑色高领和风衣，长发披在肩上，衬得她的五官愈发冷艳。
她扬了扬下颌，“坐吧。”
钟钰儿忐忑地抱着电脑坐在她侧方。
颜瑾宁往后靠，周身冷冽的低气压让钟钰儿悄然咽了咽唾沫。
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实在是有点慌。
“怀洲哥手上有工作走不开，所以让我来跟颜总您相商。”
颜瑾宁的目光落到钟钰儿身上，嗓音清冷，“你和季怀洲怎么认识的？”
钟钰儿反复在脑海中回顾季怀洲教给她的那些说辞，话都到了嘴边，听到对方的问题后，眼睛倏然睁大。
颜瑾宁问这个做什么？
钟钰儿满脑子都是完了，颜瑾宁肯定会趁这个时候对她发难。
她自诩面对季怀洲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感情了，颜瑾宁不会不打算放过她吧？
钟钰儿不敢不回答，将与季怀洲相识的过程尽数告知。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颜瑾宁，见她的脸上并没有生气的神色，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喜欢季怀洲？”
刚落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钟钰儿连忙说道：“颜总，我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您不要去怪怀洲哥。”
倒是护得紧。
颜瑾宁勾了勾唇角，“你的答案貌似跟我的问题不相符。”
钟钰儿紧张得后背直冒汗，“怀洲哥把我当同事看待罢了，而我对他的感情，是因为救过我三次，他是个很好的人。”
“所以是你一厢情愿？”
哪里不痛戳哪里。
钟钰儿垂着眼睫点头，“可以这么说。”
“很好。”
颜瑾宁跷起一条长腿，“接下来我问什么，你都必须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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