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一天，林玉环和周秀兰、韩秋生一起清点库存。“喇叭裤和印花衫已经售罄。”周秀兰翻着账本，“毛呢大衣库存还有一百七十多。”
“夹克衫卖得慢些，还有三百多套。”韩秋生补充道，一边整理着货架。
“羊绒衫的情况呢？”林玉环一边问，一边在本子上记录。
“一千二的货，已经卖出去快五百件了。”周秀兰报出一个令人振奋的数字。
林玉环快速计算了一下，减去支出和工资开销，半年多时间居然进账差不多四万。这个数字让她有些恍惚。
“秀兰姐，”她放下笔，“你说我们要不要扩大规模？”
周秀兰放下手中的账本：“你有什么想法？”
“我在想，也许可以多接一些加工订单，”林玉环说着，想起了福利院的孩子们，“让更多人参与进来。”
就在这时，徐秀芳带着几个孩子来送纸袋了。三百个纸袋整整齐齐地码着，虽然还有些不够完美的地方，但已经相当不错了。
“辛苦了。”林玉环清点完数目，将工钱交给他们，“下次还有活儿，我再去找你们。”
看着孩子们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林玉环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笔生意，更是给这些孩子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夜幕降临，林玉环收拾完店铺，牵着乐乐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初冬的风有些凉，但她的心是暖的。
这半年来，从战战兢兢地开始，到现在渐渐有了起色。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方向正确，脚踏实地地走下去，就一定能收获属于自己的那份成功。
路灯下，母子俩的身影渐渐延长，又慢慢缩短，最后消失在街角。
寒风凛冽的十二月，一封信打破了林玉环平静的生活。
当她看到邮递员递来的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手指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那薄薄的信封。
“谢谢您。”她接过信，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与紧张。
邮递员离开后，她站在门口许久，目光久久停留在信封上那工整的字迹上。直到一阵寒风吹来，她才回过神，快步走进屋内。
房门刚关上，她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指尖微微发抖，生怕弄坏了这来之不易的信件。
信中字迹工整，却透着一丝匆忙：
“玉环：
一切安好，勿念。
驻地环境优美，只可惜无法与你共赏。
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天寒，莫贪凉。
建阳”
简短的文字，却让林玉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信纸，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张感受到丈夫的温度。
“是妹夫的信？”郑春从厨房探出头，看到林玉环脸上难得的笑容。锅里的饭香飘散在空气中，带着温暖的气息。
林玉环点点头，眼角微微泛红：“嗯，他说一切都好。”她将信纸叠好，轻轻放进抽屉最里层。
这些日子，她虽然表面平静，可夜深人静时的辗转反侧，又怎么瞒得过同住的郑春。每个无眠的夜晚，她都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踱步的细微响动。
“多吃点。”郑春给林玉环碗里夹了块红烧肉，“你这些天都瘦了。”
午饭时，林玉环难得多吃了半碗饭。饭桌上，她时不时摸摸抽屉的位置，仿佛在确认信的存在。
临近期末，校园里到处都是匆忙复习的身影。寒风中，学生们裹紧衣服，抱着书本快步穿梭。
林玉环刚从教学楼出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同学，打听个人。”一个穿着破旧棉衣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身边还跟着个瘦小的女孩。女孩冻得直跺脚，脸蛋被风吹得通红。
“你找谁？”林玉环停下脚步。
“七七届外语系的马雅燕。”男人搓着手，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很快消散。
林玉环闻言一顿，目光在父女俩身上停留片刻：“我认识，跟我来吧。”
看着父女俩单薄的衣着，她不忍心拒绝。领着他们穿过长廊，林玉环能听到身后女孩细微的咳嗽声，想必是被冷风刺激的。
教室里，马雅燕正专注地看书，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直到林玉环轻声提醒：“有人找。”
抬头看到门口的父女俩，马雅燕眉头微皱，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你们怎么来了？”她将人带到楼梯拐角，声音压得很低。
“欢欢想你了。”男人搓着手，露出讨好的笑。女孩怯生生地躲在父亲身后，眼睛却一直盯着马雅燕。
“一趟车费就要二十块，你们...”马雅燕压低声音数落，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我借了钱，能住两天。”男人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
正说着，一个同学经过：“大姐，这是你爸和妹妹？”
马雅燕脸色一僵，只说了句“不是”，便拉着女儿快步离开。她的背影有些仓促，像是在逃避什么。
她带着父女俩穿过几条小巷，来到学校附近最便宜的招待所。破旧的楼梯发出吱呀声，墙壁上的油漆斑驳脱落。
“一晚一块钱，将就住吧。”马雅燕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
安顿好后，马雅燕匆匆赶回上课。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眼招待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晚上，她带他们去校外的小店吃饭。蒸腾的热气中，宋业志突然开口：“我不想回去。”
“什么？”马雅燕手中的筷子一顿。
“村里在搞计划生育，俺想要个儿子。”宋业志的声音带着执拗，“你也知道，没儿子在村里抬不起头。”
马雅燕脸色骤变：“你疯了？我在上学！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压低声音，生怕被邻桌听见。
“你变了，连俺是你男人都不敢说。”宋业志语气发狠，筷子重重戳进碗里，“不让俺留下，你明天就跟俺回去。”
欢欢缩在一旁，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父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马雅燕握紧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她看着碗里已经凉了的饭菜，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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