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我肯定不会拉学分，就是针对病理讲的。”
这话说出来，周主任差点没看清楚是不是在吹牛。
全年级第一那可不是说拿就拿的，尤其协和医大这种地方，都是卷出来的。
叶文华表面敷衍不上心，现在还要考第一？
他定了下神，从叶文华的脸上看情绪，却发现人眼神很亮，没有什么退缩。
周主任有点想笑，这小孩试都想不到会真赌赢。
既然叶文华自己开口，他干脆顺着：
“全年级第一，你说得挺大口气。”
“可以，要想赌，得按规矩，考前每一节课都要到，缺一次别谈条件，到时候怎么扣怎么扣。”
其实老师的想法也很单纯，想通过这样逼叶文华重视课程，不太操心最后赌约的成败。
叶文华推测自个就一两个月，时间容易卡死，但这个阶段得忍。
“行，咱就这么说定。”
“明天起，每节病理课我到场。”
周主任点头，让他出去了。
看着叶文华背影，心里默念，这点本事能不能赢还难说，也许压根厌学了，等考试成绩见分晓。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叶文华清楚，自己得空出不少时间进教室，否则事情麻烦。
这阵工厂刚准备关键设备进场，需要他天天走现场。
乐园这边刚起步，也不能完全撂下。
现在给课约束着，别的安排都得往后挪。
但和老师约定了，就算心烦也只能先放下别处。
不光想给自己增加主动权，也要把外头的闲嘴堵住，比如像张博文那种人。
晚上回到宿舍，屋里正好其他几个人也在。
张博文刷题写字，分明关注着他有没有动静。
陈诚这个人直接些，忍不住开口和他聊。
“文华，怎么被单独找去，是不是让你老实点了？”
叶文华也没什么可藏的，简单说了经过。
“就让我别乱跑，要不就要扣分。”
张博文趁机揪着事乐了，心里琢磨叶文华这下终于要吃教训，凭他的精力想两边兼顾也难。
陈诚长叹一声。
“唉，挣钱还是读书重要，还是先把学历混到手。”
叶文华不接茬，只翻开病理教材放到桌上。
张博文心里挺满意，这样更安心了。
反正你这临阵抱佛脚，肯定追不上我。
他想起那次洗衣服的赌约，心里也没太多波动。
叶文华学得这么慢，赢面还是自己大。
他故意清清嗓子，话里添了点教训意味。
“有些人现在好像开了窍，不过病理可是门硬骨头，等考试见分晓吧。”
叶文华瞥了他一眼，很平淡地回应。
“考那天再说，看成绩定输赢。”
“洗衣粉总得有人试，一会儿就知道。”
他说完便又埋头去看书。
张博文讪讪跟着低头，各自继续手里的事情。
屋里气氛多少有点别扭，大家心思都不在一起。
叶文华没理这些，脑子已经飞到别处去了。
厂里的设备刚签了涨价协议，预收的钱还等着催回。
阳光乐园刚投入运营，名头还要慢慢打出去，冯卫东还得看着各种琐事。
比起这些琐事，宿舍的赌气只是插曲。
至于病理考试，在他心里早有盘算。前世积累还在，最近又抽空复习过了。
考试有把握，能考全年级第一才算达标，才能让所有风言风语熄火。
什么赌约、洗衣粉，也挡不住成绩这口铁锤。
这几天，叶文华的变化挺明显。
专业课提前进教室，没再迟到，选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着。
此前他上课常常分神，也不喜欢记笔记。现在专注了不少，偶尔还能补两句。
周主任发现他有点上心，也不像从前那么爱盯着他了。
他觉得叶文华这回肯学，那个赌输赢，只是聊天时随口提提。
张博文也看出来叶文华像没以前那样马虎。只是他觉得，这种临时努力，成不了什么浪花。
病理学细节满天飞，临时报抱佛脚补不完。至于洗袜子的赌，他还是乐观其成。
下午照旧，周主任上病理，教室里头闷得让人有点烦躁。
周主任讲着讲着停了一下，看看下面。
他清清嗓子，说：“有人能说说肿瘤细胞的异质性以及跟临床的关系吗，说下你的意思。”
班里一下子安静，不少表情变了。
这类问题已经跳出教材，需要点见识和积累。
八十年代，这个算是很深的医学话头。
周主任点了几个班里的好学生。
被点到的人站起来，有的吞吞吐吐，有的只是背书。
涉及底层逻辑和新动向都说不明白。
张博文也轮到，说的比前边多，可依然是在教材范畴里打转。
周主任微微皱眉，没听到满意答案。
他的视线很快找到角落的叶文华，决定看看这个最近坐得安静的学生是真有进步还是徒有其表。
“叶文华，你说说看。”
注意力都转过来了。
很多人知道叶文华喜欢学校外的事情，都等看他怎么下不来台。
张博文甚至低笑，看好热闹。
叶文华站起来正面看老师。
他神色淡淡，说得就像复述日常。
“肿瘤异质性，就是一个肿瘤体内不同细胞之间在基因和时性状上的差别。不是说两个肿瘤才有差异，其实原发的同一块里就分好几拨。”
他把话拉回基础。
“这个差异临床上有几个大用处。”
“第一，影响诊断和分期，单独取一块活检样也许不准确。”
“第二，是治疗复发和耐药背后的主要原因。”
“肿瘤里不同细胞群对化疗和放疗药物敏感程度不一样，像是最抗打的细胞撑到最后，病就容易从这变回来。”
作为病理系不少人听懵了。
周主任眼里的不耐烦松开一些，仔细盯着。
叶文华继续，重点很分明。
“深一层，肿瘤变异也影响现在和将来很多新疗法。”
“免疫细胞和肿瘤内部好几个细胞群互动关系乱得很。”
“用靶向药，一般能打中一小点，后头用药无效都是因为抗打的新变种早就留好后手。”
这种说法，比课本已经深不少，尤其一口气提到免疫和靶向治疗，八三年这很突破。
这全靠前辈那几年主治积累。
“要解决这个，后头只能往单个细胞取样、联合用药这些方向弄。”
他话落，教室间悄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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