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素看着屋子里的烛光,还然能回想起,刚刚晏玄奕眼中滔天的恨意。
天崩于眼前而面色从容的厉国公,满眼的恨。
太阳穴绷紧鼓起青紫的血管,牙关立刻锁住发了狠,下颌紧收绷得颈侧显了青筋,像把锋利的刀。
若不是指尖还在他唇中,她呼痛打了岔,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沉着脸将她掉了个面,从后面拥住她,额头枕在她肩膀处,肌肤相亲却无半分旖旎。
再不让她看清他眼中的神情。
过了半晌,晏玄奕细致地给她上了药,指腹匀开药膏在她背上打圈。本是调笑的好时机,二人都没再开口。
她的话,是真是假他自有分辨。
刚回府,温执素正要就寝,收到了来自大哥温执枫一日前寄出的信。
信上说,苏岚沙不见了。
问她可否回京。
看样子是被哥哥发现了,还给赶了回来。
这个木兰演技不行啊,也才五六天就暴露了。
其实一开始,苏岚沙伪装得很好。
毕竟她爹也是一名武将,教她武艺让她学会自保,还把她丢到军营里训练。
藏身在男人堆里,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爹爹不同意她去越州,她便去求老国公。
老国公看上了铺子里的一套头面,说是要送给儿媳。娘亲因为少时爱鼓捣这些累了眼睛,爹爹不让她再做。
头面工匠的事被捂得死紧,老国公寻求无门,倒叫她知道了。
先斩后奏,只得辛苦一下娘亲。
她已经离京近六日,爹爹也不能逮了她回去。
但她出门匆忙,忘了件大事。
昨日是她月信的第一日。
当年叱咤军营的时候,还不曾有过这些麻烦事。
她忍着微微不适继续赶路。但,越往南处去天气越热,士兵们会有日日洗冷水澡的习惯。
她不能太过扎眼,且身上黏腻衣衫被汗液反复浸湿过,潮乎乎地附在身上。她咬咬牙便去河里洗了冷水澡,结果当晚剧烈腹痛她就知了错。
今日,与她关系颇为不错的小贾,就发现她脸色发白,问她可是被什么毒虫咬了?
温执枫是个军纪严明的人。他提前便告知了诸位:若有任何情况都要向他汇报,以免耽误大事。
小贾不顾她的阻拦,立刻把此事报了上去。
少将军急匆匆过来一看,惊得手里的药差点摔在地上,脸颊绯红。
小贾心道不好,莫不是什么疫病?怎么少将军一靠近,也不对劲了?
然后少将军就拉着小苏去了一旁,看样子还跟小苏起了争执。
“我不走!”苏岚沙瞪着一双杏眼表情狠厉,语调却有气无力,活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温执枫当真是没想到在这会见到她。自探春宴一别,近一个月的时间,二人没再有过其他私下的交集。
无非是巡街的时候,见了便点个头招呼下。
这很正常。
他一天不知要见过多少人。
第二次正式的见面,就是在这离京数百里的荒郊野岭。她混在国公士兵队伍里,伪装成护送他去越州的小兵。
他简直不敢细想。
前几晚,夜晚扎营生火时,有没有士兵间习惯性勾肩搭背的逾矩之举。
也不敢想,他在河中沐浴的时候,她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送她回京。
苏岚沙立刻炸了毛。
“你可知道我为何去越州?”温执枫试图同她讲道理。
苏岚沙长得可爱,语气却霸道:“我管你为何?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温执枫从没见过如此难沟通的女人,带了点火气:“若我是去送死呢!”
他确实没有跟母亲和妹妹以外的女人打过交道。
“那你也太菜了!正需要我保护你!”她寸步不让。
他右眼皮猛地一跳。
他强势,她便更强势,嚷得那头偷听的小贾都开始正大光明地吃瓜了。
只好柔着嗓子哄:“京中男子佼佼者无数,你为何要跟着我?你是家中的明珠,不应同我去越州吃苦。”
苏岚沙眼睛灿若星辰,映着他的模样,说道:“爹爹教我要识好男儿,京中高门皆是些衣冠楚楚内心龌龊的禽兽。可你不同,你的事我都打听过,你的人从里到外我都见了。若你令我不满,第一天晚上我就扭头回京。”
她说得很真挚,无一丝忸怩暧昧。
温执枫登时觉得脑袋嗡得一声,血液疯狂撞击四肢百骸,从头皮红到脚底板。
他不知如何回答,对方看他的眼神以为他不服,又补了一句。
“你的妹妹温执素,已经同意我做她嫂子了。”
苏岚沙说完就心虚地看向一旁,但他已经大脑停止了思考,根本没有发现。
温执枫顺着陷阱,问了下去:“她何时答应的?”
“就……就探春宴上。”底气逐渐不足。
温执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在思考,这是否也是妹妹计划中的一环?
他牺牲些美色不成问题,但苏家是妹妹计划中的哪一步呢?他怎么没听妹妹说起过?
难不成是临行前一夜,他喝醉了不曾记得?
出城时,妹妹来送行。她定是也看到了苏岚沙,可并没有阻止。
温执枫问:“那……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苏岚沙见他换了话题,知道自己蒙混过关,立刻变脸。
从小爹爹就最吃她这一套。
她杏眼里满是无辜,缓缓蓄满了泪:“我肚子好痛。若不是怕被你发现,我就不会去河里沐浴……呜呜,我现在真的好痛……”
眸中带着星辰,扑簌簌落下大颗的泪水,像海边对月流珠的鲛人。
无处不可怜。
他回将军府第一日,妹妹也是这样哭得伤心。
温执枫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说:“那等下我帮你用锅子烧些水,你凑合喝些,驱驱寒。”
然后帮她把脸上的泪擦干,戴好兜帽,搂着她的肩膀到他的帐子附近。
随口对小贾解释了句,“他吃错了东西,我那边刚好有药。”
一个女孩子,在男人堆里他终是不放心,只能放在眼皮子底下。
他打算连夜写封信,问问妹妹可否知情。
越往南毒虫和瘴气越多,女孩子家何苦受这个罪。
若不是妹妹授意,分一半人也要护送苏岚沙回京。
信鸽很快从营地往京城的方向飞去。
苏岚沙睡着一半说要去方便,刚走不久。
他要等到她回,才能放心休息。温执枫着实有些犯困,撑着额头打盹。
不知过了一盏茶还是半柱香的时间,苏岚沙终于回来了。
迷迷糊糊看到她唇边好似有些油光,他没细想,只说:“快睡吧。”
苏岚沙点了点头,摸摸肚子,心满意足地闭眼睡了。
好几天没吃肉了。
那鸽子。
可真是大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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