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对这个几乎是所有机密技术都会遇到的难题，赵琰却显得异常平静，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自然早已预料到了这个问题。
“呵呵，张卿所虑，不无道理。”
赵琰轻轻颔首，表示理解。
“大规模生产，确实需要人手，但，谁说让那些工匠知晓全部配方了？”
嗯？
众人闻言一愣，脸上露出不解之色。不知晓全部配方，如何生产？
赵琰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我们可以将黑火药的制作，分解成数个不同的工序。”
“比如，有人专门负责硝石的初步提纯和粉碎；有人专门负责柳木炭的烧制和研磨；有人专门负责硫磺的筛选和精炼。”
“甚至，可以将混合前的最后研磨，也交给不同的人负责不同的物料。”
“每一个工序的工匠，只负责自己那一环，他们只知道自己处理的是什么，需要达到什么标准，但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最终会变成什么。”
“他们更不可能知道，各种物料之间精确的配比是多少！”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混合与配比工序，则由你们——”
赵琰目光扫过张谦和几位最核心的资深匠师。
“——由你们这些绝对可靠之人，在最核心、最保密的工坊内亲自完成！”
“如此一来，绝大多数参与生产的工匠，如同管中窥豹，只见一斑，根本无从得知黑火药的完整配方！”
“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赵琰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一个字都如同敲在众人心坎上。
流水线作业！
分段加工！
核心技术保密！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却又似乎理所当然的绝妙主意！
“妙啊！殿下！此法甚妙！”
张谦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
“是啊！将流程拆分！让他们各司其职，互不相干！最后由我等核心人员汇总！如此一来，既能保证产量，又能最大限度地保守秘密！”
“殿下圣明！此等巧思，匪夷所思！”
“下官愚钝，竟未想到此节！”
其他的匠师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赞叹起来，看向赵琰的目光，已经近乎崇拜！
原本看似无解的难题，在殿下这里，轻描淡写几句话，便迎刃而解！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问题已经完美解决之时，一位心思更为缜密的匠师，又提出了新的疑虑。
“殿下……此法的确高明。”
那匠师先是恭维了一句，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说道。
“但……常言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些工匠虽然只负责单一工序，可日子久了，难保不会有聪明伶俐之人，通过观察、打听、甚至私下试验，慢慢推敲出一些端倪。”
“尤其是负责最后几道研磨工序的人，接触到的物料种类不少，若是再结合爆炸试验时的威力……想要猜出大致的配方，恐怕也并非绝无可能啊！”
此言一出，刚刚有些放松的气氛，又骤然收紧。
是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手底下招来的工匠，个个都忠心耿耿，而且还都是笨蛋？
万一真有人推敲出了配方，或者被人收买，那后果不堪设想！
张谦也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补充起来。
“殿下，这位师傅所言极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事，不得不防！”
赵琰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似乎连这个问题，也早在他意料之中。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所以，这第二步，便是要严把用人关！”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张谦，本王命你挑选工匠之时，务必严格审查！”
“第一，要技术过硬，手脚麻利。”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要身家清白，品性可靠，最好是世代居于岭南，对我们岭南有归属感的匠户！”
“第三，凡是入选火药坊的工匠，无论负责哪道工序，其家眷，一律由官府出面，接到靖南城内，统一安置！”
“官府会给予他们最优厚的待遇，食宿、月钱，皆要远超寻常工匠，让他们衣食无忧，感念王府恩德！”
“但同时！”
赵琰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们的行动，也要受到一定的管控！非公事不得随意出城，与外界的信件往来，也要经过审查！”
“简单来说，就是用最优厚的待遇养着他们，让他们和家人没有后顾之忧，但也要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牢牢控制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馒头加大棒，恩威并施，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他们的忠诚！”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暗赞殿下考虑周全，有家人在手，又有厚禄供养，再加上严格的管控，想必绝大多数人都会安分守己。
但张谦，作为工正处的负责人，想得更远一些。
“殿下思虑周全，下官佩服。”
“只是……如此严密的管控，短时间内尚可，可时间长了，三五年，甚至更久……工匠们难免会心生怨言，甚至铤而走险啊，毕竟，谁也不愿意像囚徒一样被长期看管……”
这确实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严密的管控，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然而，赵琰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张卿不必过于担忧。”
“本王说过，此配方，乃我岭南未来横扫天下之利器，但……”
他顿了顿，语出惊人。
“它也仅仅是‘目前’的利器而已，本王预计，这种程度的保密，我们只需要维持三到四年，足矣！”
三到四年？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殿下此话何意。
难道三四年后，就不怕泄密了？
赵琰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缓缓说道：“因为，三四年之后，本王手中，自然会有比这黑火药……威力更强，用途更广的新东西！”
“到那时，这基础黑火药的配方，就算泄露出去，也无伤大雅了！”
什么？！
还有……威力更强的？！
所有匠师，包括张谦在内，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当场！
如果说，刚才的黑火药，已经让他们觉得是神迹，那殿下口中“三四年后”的新东西，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一时间，众人看向赵琰的眼神，已经无法用敬畏来形容。
那是一种……仰望神明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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