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丞相府亮如白昼,丫鬟仆从进进出出,皆在准备老夫人回府一事。
大齐朝重视孝道,谢老夫人这次去万恩寺本就是为已故的老太爷诵经祈福,顺便请佛祖护佑谢家繁荣昌盛。
谢淮书今日下朝也早,便携了徐有容和一众丫鬟婆子亲自到府门口来等人。
谢玉茗自然也在其中。
她就站在徐有容身后半步的位置,穿一身茜红色的月华长裙,娇俏的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忐忑。
她在这丞相府已经生活了些时日,每日都是活的小心谨慎,一点儿也没有在槐清巷生活的随心所欲。
即便是如此,她前日还是闹了个不小的笑话。
镇北侯府里的一个姨娘过生辰,这侯府便是四大世家之一的魏家,与谢家也有那么一点儿交情,谢玉茗暗想着不过是一个姨娘的生辰,送礼就送得敷衍了些。
谁知隔日徐有容就有些怒气的来找她,赵嬷嬷看着她也是有些隐隐责怪的眼神。
“镇北侯府的情况我不是与你说过一些吗?那府里如今就是这陆姨娘代掌中馈,镇北侯疼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她的生辰你怎能敷衍了事?”
“那人不过吹吹耳旁风就能叫魏侯爷觉得咱们丞相府不重视她,这礼节上的大事你怎能犯如此糊涂错误?”
谢玉茗当场就滚落了泪珠。
到了这里后,她以为自己一朝飞上了枝头,却没想到光是这掌家就有不少麻烦事。
徐有容不过带着她教了几天就将这些交给她了,让她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问府中管事或赵嬷嬷。
可她一心要证明自己,哪会去问旁人?
那么大一个燕京,那么多的人情往来。
她听到是一个姨娘的生辰也没多想,只随便送了点不太值钱的东西了事,怎会知道哪家府上谁谁得宠?哪家府里的夫人又不喜六安瓜片喜欢碧螺春?哪家的千金小姐最讨厌色泽艳丽的蜀锦?
可她不敢反驳,因为这些从前谢韫就能做得。
她也一定能做得。
赵嬷嬷在一旁见她哭了,便开口相劝道:“夫人也别急,玉茗小姐刚回来,燕京里许多事情还不了解,也是老奴没有教好,您再给她一些时间。”
徐有容这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想到她刚回府没多久一时也软了心肠:“罢了,兴许是我急躁了,这掌家的对牌你先拿出来,我过段时日细细教你,然后再将它给你。”
谢玉茗自然垂泪应是。
如今谢老夫人回来了,想起红袖这几日打听出来的她从前和谢韫的祖孙情谊,她更加不敢怠慢,只能在府门口老老实实地等着。
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了些轻重,可她身边的丫鬟红袖却少不得抱怨:“不是说老夫人早就该到了吗?怎么还没来?”
她这一小声嘟囔,谢玉茗立刻心里一紧,果然看到身前的徐有容面含愠怒地看了她一眼。
谢淮书站在徐有容身侧,两人却不离得很近,因此并没听到红袖的抱怨。
谢玉茗只得低声斥了她一句,眼中暗含警告。
红袖有些委屈地抬头看她一眼,也乖觉地低下头去。
红袖是她从槐清巷带来的丫鬟,跟在她身边也有些年头了。
从前她羡慕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丫鬟伺候,就将这个念头和王成黛说了,王成黛只是怔了一下就笑着答应了她这个请求。
她想到这次到丞相府不能孤身一人,便将红袖也带了过来,还提拔了她做一等丫鬟。
槐清巷的小丫鬟到丞相府千金身边的一等丫鬟,月钱就涨了好几倍,谢玉茗也明白她是有些心气高了,就如同自己一样,可她念着昔日旧情便也从未斥责过她。
想到徐有容方才看她的那一眼,她叹了口气,暗想着等回了芙蓉苑还是好好和红袖说说这府里规矩吧。
“来了来了,老夫人来了!”
赵嬷嬷有些欢欣地开口,一众在府门前的人立刻就活络了起来。
青帷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下,随即谢老夫人由钱嬷嬷扶着下了马车。
“母亲回来了,这几日在万恩寺中过得可好?”
谢淮书理了理衣袍下摆,忙不迭笑容满面地过去问候。
他生得身材高大面容沉稳,身上又带着多年宦海沉浮的气度,在朝中极受人敬仰,也是燕京里有名的孝子。
老太太看见他却冷哼一声:“再不回来,府里发生再大的事都要叫你瞒了过去。”
这话隐隐有指责他们无动于衷地让谢韫搬出去一事,谢淮书当即耳根子发热,侧身有些怨怼地看了徐有容一眼。
徐有容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仍旧是那张冷脸。
看着这两人,谢韫下午说的话又在谢老夫人心头盘桓了起来。
瞧,这就是没有情意的两人互相瞧不上的样子,的确是不美。
“孙女玉茗,见过祖母。”
谢玉茗施施然走过去弯身行礼,颇有些娇怯地低下了头。
谢老夫人打量她一眼,只夜色里府门外看得不甚真切,便只淡淡道:“回来就好,我有些乏了,先进屋吧。”
徐有容应是,上前和钱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她进了门。
谢玉茗小脸白了白,咬了咬唇也跟着跨进去。
到了老夫人的荣寿堂,便只有徐有容这个儿媳和谢玉茗还在侍候了,谢淮书那头则有事去了书房。
荣寿堂亮堂,谢老夫人也看清了谢玉茗的长相。
她生得小家碧玉,长相也是很水灵的,下巴尖尖肤色莹白,只那双吊梢眼上微微颤动的眼睫有几分泄露了她的情绪。
好看虽好看,却不是很大气的那种长相。
徐有容在婆母面前十分温恭平和,坐在圈椅上有意帮衬着谢玉茗说话:“母亲瞧瞧,这便是玉茗,在外头过了十多年,如今总算是回府来了。”
谢老夫人端起茶杯喝茶,淡淡道:“是个不容易的,从前在槐清巷,你爹娘对你可好?”
谢玉茗一时愣住了,原以为老夫人会问她读过哪些书,没想到问的是这个问题。
“槐清巷日子清苦些,总要帮着家里做活,便没有那么多时间读书习字,但孙女也不曾怠慢了这些……”
谢老夫人重重搁下茶盏,沉声道:“莫要扯谎!”
她下午刚从槐清巷回来,也派钱嬷嬷去打听过槐清巷谢家的情况。
左右邻里都说谢家夫妇对谢玉茗十分的好,家中有多少银钱都给她买衣裳首饰,便是她那个哥哥想要一套好些的文房四宝也是先紧着谢玉茗。
这样的日子,她却说清苦、过得不好?
这是为了博丞相府的同情,当她眼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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