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钧口中的莲妩,眼下正深以为苦。
面前这个跟活阎王似的人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她虽有心动,也实在心有戚戚。
秋月朗清,深墙幽坊里,琴音飘过灯火通明的青楼画阁,俨然一派醉生梦死之态。
她身前的男子一身黑衣马尾高束,半倚靠在墙上正上下抛着一柄去了鞘的短匕,唇边笑意极深。
“莲妩姑娘是聪明人,我想这桩生意除了姑娘也有的是人想做,只是我家主子挑中了姑娘,恐怕姑娘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萧翎拿短刃抵了抵她的后腰,目光瞬间冰冷。
“姑娘再好好想想吧。”
莲妩抬头,男子的身影已如来时一般消失,如鬼魅一般。
门被吱呀推开。
“哎哟我的好姑娘,傅公子那头还在等你呢,你怎么还在这杵着。”
鸨母在她的卧房找到她,甩了甩帕子捏着嗓音道:“怎把窗开得这样大,这又不是夏日,你仔细着身子。”
这姑奶奶可是摇钱树,生场病是要损失不知多少银两的!
莲妩望向楹窗外的漆黑一片,蓦然打了个冷颤,也惊觉方才的一幕不是她在做梦。
“劳妈妈出去等我换个衣裳,这就去了。”
鸨母打开漆花高柜,笑吟吟道:“你的身子妈妈又不是没看过,来,换上这件。”
“傅公子出的银两可是不少呢,明日啊让你休息一日。”
莲妩抬手接过,见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紫色纱衣,几乎薄可透肉了,也不知能遮住什么。
虽习以为常,也难免白了白脸。
这时她想起了方才那黑衣男子说的话。
在坊中几年,风光无匹有过骄傲也有过,这头牌也是厮杀上来的,于静夜里她也不是没想过往后出路。
与权贵做妾并非她所愿,与良家做妻她又实难过自己心里那关。
且坊里已有新一批新鲜水嫩的女子冒出了头。
以色侍人终归短暂,不如那些黄白之物能够傍身。
思及此,莲妩摒弃了心中的那些羞耻,将那人给的药捏在手心,慢慢换上了那件轻薄纱衣。
鸨母看着那一晃而过的雪白皮肉,只觉口舌生燥,身为女子也难免心动。
“走吧走吧,莫要让傅公子久等了。”
她笑眯眯地挽起她,又唤个龟奴去抱她屋中那架名琴。
傅钧在屏风后等了又等,正要唤北生再出去看看,房门就被推开了。
几名娉婷婀娜的女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罗裙轻摆间瞬时满室盈香。
见此情景方知红尘繁华。
鸨母笑得十分不值钱:“莲妩来了,还有两个会琵琶的,一并给傅公子送来。”
莲妩屈膝行礼,素手在腰间盈盈一福,一抬眼时眼中柔情如涟漪荡开。
“莲妩许久未见到傅公子了,难为公子还记着奴家。”
她揭开遮面薄纱,如云堆叠的鬓发下,雪腮透着诱人的浅绯色。
傅钧大笑,眼中露出迷醉:“是我的不是,待会我给莲妩姑娘自罚三杯!”
他当即挥挥手让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屋内燃着红烛,琴与琵琶相和的乐音很快就响了起来。
丝竹之声靡靡入耳,于有些人恍如灼喉烈酒神魂颠倒,于有些人却淡如白水充耳不闻。
北生避过众人来到一处廊角,抱拳道:“统领,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
萧翎看一眼深重夜色,回身吩咐道:“你是步暗棋,傅钧傻傅承裕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傅府你也不必再回去了。”
北生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心中一喜。
在傅家的门房当了两年差,险些以为他要当一辈子马夫了。
好在主子还是记着他的。
这厢冷月高悬两人静待时机,傅钧那头早已是云罗帐深被翻红浪。
几案上酒壶已经见底,两个杯盏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的绒毯上。
床榻边,轻薄纱衣在脚踏上落了一地。
傅钧仰头发出喟叹。
母亲说得对,秦楼楚馆的妓子才是最懂得讨人欢心的,也不会扫兴。
这女子自个儿在上位主动,滋味也着实销魂。
快活的让他又好似回到身体康健御女无数的那些年。
外面夜色渐重,莲妩似是有些累了,香汗涔涔的趴伏在他胸膛,轻吐兰息。
傅钧也抬起手抚到了她的腰窝,慢慢揉搓。
“公子……”
莲妩呵着痒想要躲开,鬟发散乱于腰际,腰肢却被男人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好莲妩,只有你最得我心。”
身上女子长如蝶翼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满含幽怨道:“公子还说呢,既如此为何不常常来看奴家?”
她装模作样地锤了一下他的胸膛,傅钧当即迷迷糊糊地捉住她的素手。
“还不是最近有些事。”
都是烦心事。
莲妩却不依他,嘟着红唇道:“您是贵公子,在外头还有美人无数,可不知自打公子上次走后,莲妩念您得紧呢。”
傅钧心中的满足欲被膨胀,抬头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今夜这不是就来满足你了?好莲妩,你还想要什么?金银首饰,本公子有的是钱。”
莲妩幽幽怨怨看他一眼,呵气如兰道:“奴家的心里都是公子,公子还不如给奴家讲讲您或者外头的事呢。”
她眼珠一转,心中不知那药效发作的时辰,便开口试探道:“奴家听闻皇宫里十分气派,处处琉璃瓦做顶,便是金銮殿都是以金砖铺地的,这可是真的?”
傅钧揉捏着她的软腰不屑一笑:“这有什么,傅家的地下不也有金……”
他自觉失言,蓦然清醒了两分,警惕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莲妩似是被他惊住,黛眉紧颦道:“奴家只是不知皇宫是什么样子,公子若不想说奴家便不问就是了。”
她面上露出委屈神色,心内却翻起惊涛骇浪。
原只是试探药效的一问,却有了这样意外的收获。
那么原本那人让她问的东西,她都可以不必问出口了吧?
什么账本之类她不懂,但她在风月场所混迹多年,方才傅钧说的那句意味着什么,她并非不知。
只傅钧以为她是无知的女子罢了。
傅钧见她眼露向往,当真一派不谙世事的小女儿模样,心中的警惕也散去了不少。
他捏起她的下巴笑容有丝邪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般貌美的女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管伺候好本公子就是了。”
乌云遮月,春帐里再起旖旎。
这次没进行多久,好事就忽然被人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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