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阳光明媚，槐清巷树荫下更是洋洋洒洒的一片斑驳碎光。
谢右安着一袭青衫推开了木门，门后葱茏的石榴树枝叶下，王成黛正酿着新制的酒，看见他回来就盈起一个笑意。
“右安回来了？今日在何老太爷府上可还一切顺利吗？”
谢右安点了点头，走上前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内里有沉甸甸的碎银。
“这是何老太爷给我的束侑，阿娘你收着吧。”
他在何老太爷府上给他家孙儿教授功课，时不时还给他在京兆府当师爷的儿子出谋划策，很得何老太爷看重，这束侑给的也是较寻常人家更丰厚的。
谢文彦也说他这是个好差事，谢右安自己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将一些说不出的苦涩压在喉中，独自品味咀嚼。
自四个月前丽湖边一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乔令妤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本来他们二人就该是这样的距离，合该没什么交集。
只是有些失落和情思难以控制。
王成黛看着他眼眸里的怅惘，一双手在襜衣上揩了揩，仰起脸抓着他的手道：“这钱你自己收着，阿娘有一桩事要告诉你。”
谢右安心神一凛，忙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还是妹妹那里出了什么事？”
王成黛眼中隐约有一点泪光，摇了摇头道：“都不是，家中一切都好，你妹妹如今刚有了身孕，前日我才去看过她，也好着呢。”
那小裴十分宝贝筠筠，他们心里都欣慰，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谢右安皱眉，“那是什么事？”
王成黛笑道：“你妹妹来信说，你阿爹的事如今已经无罪了。”
谢右安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就连眼前石榴树的枝叶都看不分明起来。
王成黛喊了他几次都没有反应，心知他是高兴傻了，忙握着他的肩膀晃了晃他。
谢右安一瞬回神，喜难自抑道：“阿娘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日思夜想都是此事，却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日子得知了这个消息。
王成黛给他端了盏水，柔声道：“这事说起来还是小裴的功劳，信里说前些时日宛城堤坝决堤，圣上要派人前往宛城，小裴就在圣上面前举荐了你阿爹，还将你阿爹过往所写的那两本水利相关的籍册给了圣上瞧，圣上便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谢右安高兴的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一展眉道：“我就说当今陛下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王成黛佯怒着拍了他一下，啐道：“圣上的事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谢右安当即捂住嘴，只那一双眼里越发璀璨明亮。
王成黛看他这般心里也是高兴的，她还想问问他乔家姑娘的事，只心里想着一桩一桩来，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
“阿娘！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赶紧去读书了！”
他要从乡试开始再一步步考起，他没那么多的时间耽搁了！
王成黛看着他一溜烟跑回屋里的身影，失笑着忙道：“哎！你别忘了得空也去看看你妹妹！”
她和谢文彦前日刚去过裴府，只谢右安白日里事忙，还没有去过。
谢右安扬声道：“知道了阿娘！我明日就去！”
他要专心读书，那何老太爷那边他明日去请个罪不去了吧，他如今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了。
顺道再去看看妹妹。
……
翌日谢右安到了裴府的时候正是上午，门口还停了另一辆华盖马车，他以为是自己那个妹夫的就没有太过在意。
门房是认识他是夫人的亲兄的，便也没通禀地将他领着朝里走。
今日谢右安换了干净衣衫，手里还拎着新鲜瓜果，走路的时候衣袂轻扬，眉眼都是盈着笑意的。
门房直接将他带到了主院的垂花门外才进去通禀。
卧房里，谢韫正靠在美人榻上，身前乔令妤正掩着唇与她说着近日听闻的燕京趣事。
她着一身翠青色的襦裙，肩披水碧色软烟华纱，发间簪着一根青碧玉簪，柔美白皙的面庞上始终噙着一抹笑，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谢韫脸上扬起抹笑，将一旁描金小碟上的松子往她跟前推了推，道：“还好有你来陪我，否则我真是要在府里闷死了。”
自她前几日被蕉叶诊出有了身孕后，裴时矜便不大许她自己出门了。
只有在他休沐的时候，才会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而且他这几日每日下值，都会给她带她喜欢的糕点甜饮，谢韫才对他有了点好脸色。
乔令妤掩了掩唇，“这有什么，裴府和乔府也并不远，我时常过来看你就是了。”
“前几日我和阿娘去丞相府的时候，谢老夫人还和我问起了你。”
谢韫露出一个笑道：“我也给祖母下了帖子，唤她得空也过来看我。”
她是想去拜见祖母的，可碍着谢淮书和徐有容的面，她觉得得克制些，一次两次还好，若时日长了难免还会有人诟病。
而且祖母来看她也好，她可以给祖母看她这几日新种的花，还能叫祖母尝尝她的手艺。
门房的人叩了叩门，谢韫便扬声唤他进来。
“禀夫人，谢公子来看您了，如今人就在院外。”
谢韫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
还能是哪个谢公子，自然是她的好哥哥来了！
她脸上的笑将将扬起就是一顿，而后不自然地看了看乔令妤，下意识就是出声解释。
“阿妤，今日不是我有意的，因着我与门房打过招呼爹娘他们来时可以直接将人迎到院子里再通禀，所以……”
这次真的不是她有意的，自四月前的事情过后她就不会再安排他们刻意见面了。
而且依照她对自己这个哥哥的了解，眼下他应当是从阿娘口中得知了阿爹的事情，若还喜欢阿妤更是该在家中勤奋读书才是。
她话还没说完乔令妤就笑着打断她，嗔她道：“你在说什么呢？”
“他是你哥哥，有什么不能来看你的？快将人请进来吧。”
她……也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他如今是否都好。
谢右安跨进来先将东西搁下，而后才抬眼，唇边的笑也是刚扬起就僵住了。
一道珠帘之隔，他看到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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