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院落里万籁俱寂。
谢韫动了动唇瓣，一时也不忍打搅这般场景，无声退回了房里。
谢右安起身，朝着对面女子缓步走去，妙晴和妙语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地等待自家小姐的指令。
未料谢右安并未有什么逾越之举，只在乔令妤身前五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缓缓作揖。
乔令妤心口直跳，抬眼望进他如映繁星的眸底。
谢右安喉头动了一下，平复住如擂鼓般的心跳，坚定道：“今日谢某唐突，还请乔姑娘恕罪。”
妙晴和妙语闻言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凤求凰》都弹了，谢公子只是要与小姐说这些吗？
未免有些敢做不敢当。
乔令妤心里也有些说不清是为何的失落了一下，低下头将要应声，就听身前男子再次开口。
“方才那一曲《凤求凰》，正是谢某对乔姑娘的心意。”
乔令妤一双水眸猝然睁大。
谢右安此时无疑是害羞的，可他必须要把话说完。
他看着乔令妤的眼睛，温声道：“谢某爱慕乔姑娘，自与乔姑娘见面的第一日直到如今，只多不少。”
妙晴和妙语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的眸色很浅，此时站在这荷池边诉说少年心意的时候，周身更有种芝兰青桂般的气质。
在这夏日里让人瞧着十分舒心，声音也透着说不出的温缓。
谢右安还在继续，“往日我只想将这份喜欢藏在心底，因为谢某自知配不上乔姑娘，如今谢某已决意参与科考，今日见到乔姑娘更是喜不自胜。”
乔令妤眼睫似蝶翼颤动，仿佛已经知晓了他下一句要说什么，纤白如玉的手指也捏紧了膝上裙裾。
果然，谢右安深深看她一眼，道：“谢某已决意，待金榜题名便去乔姑娘府上提亲，这两年里，若乔姑娘得遇良人，谢某也会真心祝愿乔姑娘与那人琴瑟和鸣，若是、若是……”
若是你也对我有一两分的意，可否等一等我？
乔令妤心口微微收紧，就那么撞进他的眼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极轻也极淡地“嗯”了一声。
虽声音很小，可离她很近的妙晴和妙语都能听到，更遑论是一直注视着她动作的谢右安？
谢右安心内狂喜，一颗心几乎都要蹦出来。
只是他太紧张了，下意识又扬着声音问道：“当真？”
乔令妤低下头还未说话，一旁的妙晴就笑盈盈道：“谢公子可莫要得寸进尺，小姐答应就是答应了，您还想要小姐给您什么承诺不成？”
妙晴要认可这个姑爷，也是建立在他能给小姐幸福的前提上，否则再如何也都是空话。
如今日这般，谢右安这样的一曲而后一问，自家小姐也算是半答应了，这样就够了，再进一步就是私相授受了。
莫说是老爷和夫人，妙晴也是不赞成的。
谢右安忙再次一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多谢乔姑娘，谢某定会用心读书，考取功名。”
而后来娶你。
他深深看了乔令妤一眼，转身跨出了院门，脚步较来时也更加轻快。
微风缓缓吹过来，乔令妤掩下心中惊涛骇浪，而后眼角眉梢都漫出了一点绯色。
枝叶花影摇动，不及少女脸颊藏春。
……
自那一日过后，谢右安更是在家中专心致志地读书。
永禧二十年的春日阳光明媚，放榜那一天更是从未有过的热闹喧嚣。
人人挤破了头想要到前头张望，便是马车都只能远远停在街巷口动弹不得。
不少过路行人怨声载道，待得知是春闱放榜便恍然大悟，只觉情有可原。
妙晴抓着一个府中小厮往里头走，不住地伸长脖子张望，而后乍然迸开一丝喜意。
“中了中了！中了探花！”
探花好啊，大齐历任探花都是俊俏的美男子，十分符合未来姑爷的相貌。
不过如今还不能算是姑爷，她先赶紧回去和小姐禀报这个喜讯才行。
本来得知今日是放榜之日的时候，妙晴就提了一句要不要来看榜，乔令妤先是红着脸推拒，而后又忽然叫她来看。
妙晴知晓小姐也是想知道的呢！
槐清巷里更是热闹，夫妇俩得知了这个消息无一不热泪盈眶。
翌日王成黛就登了乔府提亲。
这一次，乔鹤远和乔夫人倒是没有太过为难，而是在问了乔令妤的心意过后就定下了此事。
恒心至此，心意未变，乔鹤远想，该给他一个机会。
历来探花都是从翰林编修开始，将好乔府大公子乔令卿也是在翰林院，乔令卿得知了这个消息就去威胁了谢右安一通，谢右安自是连连保证，无一不应。
永禧二十年的春日有许多热闹，最热闹的当属探花游街。
状元是个四十来岁须发浓密的中年男子，而榜眼虽相貌周正却也早早就有了妻室，儿子如今都能打油瓶了。
唯独这探花郎正值大好年华，且听闻未娶。
虽是寒门上来的，但仍有不少大家千金在两侧楼上给他丢丝帕、丢香囊。
朱雀大街上，一身红衣打马而过，满身的意气风发，不知又乱了谁的心。
谢右安只径直看前头的路，对于那些个期盼他侧目垂怜的目光并不加以注视。
他已经有最好的人了，那么旁人都再入不了他的眼。
有不少千金心碎不已，回府后还是遣了媒婆上门去打听。
每年春闱都有如此榜下捉婿之事，媒婆也是并不鲜见了。
只是这回那媒婆问过之后，也只得让她们失望了。
“对对，今科探花已然心有所属了，是那乔大学士府上的千金！”
“不行，探花郎说了，今生不纳二色，妾也不行！”
“是呀是呀，咱们都来晚啦！”
不纳二色，也是谢右安对乔府夫妇的承诺。
他让乔令妤等了他两年多，光是这两年光景，他都要用一生去弥补。
只恨这一生太短，怎可再浪费与旁人？
……
谢右安和乔令妤，成亲前也只在乔府见了一面。
二人都是极为含蓄之人，满腔的喜欢只能托由一纸小诗来聊表几句。
偏偏纸短情长，但这也是他们二人，独有的浪漫。
如今乔令妤的妆奁里，还放满了那些自定亲后传来的满寄思念的笺纸，可是二人极为注重礼仪，硬生生捱到了大婚当日。
那鲜艳明亮的红绸，映着谢右安脸上的喜色。
嫁衣鲜红如火，大红锦帐下向来容颜清丽的女子都被这抹艳红映衬的更加璀璨耀眼。
红妆明艳，暗光流动。
令他一瞬痴然，目光如灼。
乔令妤颊边微热，低下了头。
她被妥帖地拥进怀里，耳边也传来喟叹。
“终于娶到你了，阿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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