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句话之前，江禾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
沈时修虽说没有经常陪着豆豆，但是毕竟是亲生父亲。
他也曾亲口告诉过江禾，希望能生个女儿。
加上李嫂说过，自己一个人跑回国的那几天，都是沈时修在照顾孩子。
所以江禾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望的。
结果沈时修闻言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挑了下眉，有些疑惑地问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这样的反应，让江禾瞬间心冷下来。
如果真的和她是一个想法，只要豆豆就够了，而不是像秦墨那样，迫不及待要让自己再生，最好是个儿子。
那沈时修大可以直接点头就行。
可是他没有。
江禾心脏倏地抽了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不是生育机器，更不赞同这些腐朽陈旧的恶臭观念。
江禾看着沈时修的眼睛，深邃的眸子里有她没办法读懂的情绪。
她漠然地抿了下唇，掩饰住内心的失望，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江禾没再说话，见沈时修抱着豆豆起身，把奶瓶放到桌上，然后右手拍着小家伙的背，哄她睡觉。
男人的背上，还有不久前她才留下的抓痕，一条条的红在白皙的肌肤上有些显眼。
江禾看着沈时修熟练的动作，心里五味杂陈。
他对豆豆的好，也不是假的。
转念一想，像沈时修这样身份地位的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江禾不愿意再想下去，反正现在有了豆豆，其他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沈时修见她眼眉低垂，神情恹恹地，还以为是带孩子太累没休息好。
他手中轻拍着豆豆的动作不停，对着江禾轻声道，“你先睡吧，再一会儿我就把她放下。”
江禾躺下后翻了个身，没再去纠结。
翌日中午，江禾和方雯约好在一家私房粤菜馆见面。
沈时修安排司机送她，江禾想着多待一会儿，到了之后就让司机先走，说回去前再给他打电话。
这家餐馆在靠近南郊的开发区，位置偏僻，环境清幽。
最重要的是，私密性挺好。
江禾推着婴儿车往包房里走，也不会遇到认识的人。
只不过她原本长得就极漂亮，就算不化妆，头发也是松松地用抓夹别起，还是没办法遮盖半分。
加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进了包房，早就坐着在等的方雯，蹭地一下起身，冲到江禾面前。
豆豆今天穿了一套粉色的连体衣，头上还戴着同样配色的大蝴蝶结。
方雯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肉手，“你叫豆豆吗？我是方雯阿姨哦~”
小家伙一下子笑开花，大眼睛眨巴眨巴，可爱得很。
方雯心情大好，指了指座位旁放着的袋子，“阿姨给你买了好多漂亮衣服，让你妈妈回去给你换上啊。”
见江禾把她从婴儿车里抱出来，落座后，方雯忍不住感叹道，“禾禾，豆豆长得真像你诶，长大了绝对是个大美女！”
江禾笑了笑，“我有时候也觉得，生命真的好奇妙。”
吃饭的时候，她抱着豆豆哄了一会儿，放回到婴儿车里，小家伙很快就睡了。
方雯听见手机铃声响起，赶紧按下静音，直接挂断。
几秒后收到微信，是陆庭深发过来的。
【晚上有时间吗？老地方？】
方雯叹了口气，暗怪自己怎么就没管住自己。
每次见面都准备提分开，结果总是滚到床上后就忘了。
和陆庭深这段关系，她当然不敢现在告诉江禾。
江禾没发现方雯的怪异，心里盘算着去祭拜顾铖的计划。
平时出门少，司机跟前跟后，她也找不到机会。
她默了默，对着方雯问道，“你一会儿，能不能送我去个地方？”
顾铖安葬的地方，就在距离南郊不远的一处陵园里面。
这个消息，还是江禾给顾铮发短信问来的。
人死如灯灭，好像除了至亲至爱的人，就不再会被记得。
江禾也没打算隐瞒，直接说出实情，“我想去看看顾铖。”
方雯眼睛瞬间瞪到最大，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随后整个人被内疚感侵袭，胸腔都开始憋闷。
她握着筷子的手发紧，思忖后，看着江禾说，“禾禾，对不起。”
江禾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疑惑道，“怎么了？”
方雯放下筷子，两只手绞在一起，神色是明显的难堪，“你之前让我帮忙去打听顾铖的消息，其实我查到了的。只不过出医院的时候遇到了沈总，他说……”
还没说完的话，被江禾温柔地打断，“没事的。”
江禾看她脸上神色颓然，心里也不好受。
其实都在意料之中的。
沈时修封锁了所有消息，甚至还让顾铮打电话骗自己。
去警告方雯让她不要说，也是他做得出来的。
江禾淡然地笑了下，在方雯越发惊诧的目光中，把自己生完孩子后的那些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只不过，她隐去了被沈时修拦着，不让见豆豆的那几天。
方雯听完后，只觉得无比心疼，凑近江禾抱着她，没再说话。
无声的静默中，江禾下巴靠在方雯肩头，安慰道，“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松开以后，方雯仔细打量了江禾的脸色，“我听人说，要是月子没坐好，身体不好恢复的。”
说完赶紧给江禾盛汤，“你多喝点，再补补。”
江禾被逗得发笑，转眼看了下熟睡的豆豆，“她现在太小，待会儿麻烦你帮忙照顾下，我很快就回来。”
陵园在南郊一座山脚下，周围是没被开发过的绿水青山，静谧中带着盎然的生机。
她沿着石板的阶梯往上走，因为天气潮湿，台阶上冒着一撮撮的青苔，不小心踩上容易摔跤。
江禾手中捧着路上买来的黄色菊花，双眸注视着脚下的路，迈着略有些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到了顾铖的墓前。
碑上刻着他的名字，拓印上的黑白照片，刺得江禾眼睛泛酸。
两行泪水冲破眼眶滚落，江禾蹲下身，把准备好的花放到碑旁，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凝望着照片上男人明朗的笑容，“我来看你了。”
最后一次见顾铖那天，江禾记得刻骨铭心。
她流着眼泪，勾起唇角笑着说道，“你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我现在很好。”
至于现在过得算不算好，江禾自己也不知道。
她从小就渴望幸福安宁的生活。
哪怕平平淡淡，只要能和相爱的人厮守，也就足够。
可是，好像又不是那样。
江禾一个人在墓前待了会儿，然后不舍地离开。
沈时修下午开会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收到手机提醒时，他没敢第一时间去看，而是抬手中断会议，起身快步走回了办公室。
直到看见那张照片，江禾拢着身上的外套，身形孤寂地缓缓往阶梯下走，男人本就急促的呼吸瞬间窒住。
她眼眶泛着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沈时修眸底燃起怒意，脸色越发阴沉，倏地一下发狠用力，把手机砸到了落地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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