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妩没想到，宴家是这样受牵连的。
兜兜转转她与周祁年之间，还是她该还他的情。
“江妩，我的事你不用管，也不要有负担，继续做江妩，做你自己都可以。”
“我能听听宴家的事情么。”
江妩虽然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她确实迫不及待想知道宴家当初是什么样的，周祁年以前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
“宴家三代从军。宴淮当时是骠骑大将·军，三度出征北地，功勋卓著。周染是皇后周薇的堂妹，出生书香世家，育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那一次之后全没了。”
说到这悬空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妩知道他有这么慈悲的心肠，确实不适合做皇帝，做皇帝的人心要狠手要辣。
但还好阴差阳错间宴家留下了两个孩子，继承了父亲的血脉。
江妩脑海里忽然闪过石头的脸，那张青涩的脸庞也有着斗志昂扬的决心。
他也算不负期望，有打仗的天赋。
“悬空大师，你不考虑跟端王走么？”
江妩没有再叫爹爹，是因为觉得他可能更想再做悬空，而不是眷恋尘世的前太子。
“不走了。”
悬空闭上了眼睛，江妩看出来了他很累，没有再跟他说话，只默默帮他擦了擦汗。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依旧是剑眉星目。
等悬空大师睡着后，江妩拉开了门，周祁年正蹲守在门口，面色有些疲倦。
“宴时清。”
江妩轻轻喊了声。
周祁年连忙起身，刚刚蹲着想事情，起来才发现腿有些发麻，他刚想伸手去抓江妩，又匆忙收回。
还是江妩看出来了，伸手扶住了他的腰。
周祁年索性栽倒在江妩怀里，“抱歉，腿麻了。妩儿，能扶我一会么。”
江妩有些没好气地笑了笑，他演的太明显，但也不好戳穿。
毕竟刚刚才听到亲生父亲讲出了宴家的故事，饶是她对周祁年有些许不满，也不能欺负功臣之后。
“只是扶着么？要不要给你捏捏？”
周祁年压制不住嘴角的笑，看来自己的努力初见成效，“那也太麻烦了。”
“不要算了。”
“要。”
周祁年有些着急地扶住了江妩的肩膀，“我要的，我是真的腿麻，不信你看。”
周祁年松开江妩后，腿都在打哆嗦。
“快坐下吧。”
江妩扶着他走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蹲在他面前替他捏了捏腿肚子。
周祁年的心微微一动，“妩儿，别捏了，过来坐会。”
江妩注意到了火已经被扑灭了，夜风把烟吹散了，不像刚刚那般呛人。
她起身在周祁年身边坐下，皓月当空，月光如华，洒在二人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宴时清，我做好决定了。”
“什么决定？”周祁年难以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以为江妩要说出跟他走的话。
他的手在衣服上搓了两遍，想着一会等江妩说完话，一定要紧紧握住她，给她一个承诺。
然而江妩的话说出口后，像是一盆凉水一样浇在周祁年的头上。
“我决定离开了，我们以后有缘再见。”
江妩其实在心里也权衡了很久，她想过是不是应该由自己来还债，去告慰那些逝去的人。
可慢慢的，她想通了。
上一辈的事情，跟她无关，每一个人都权利做出自己的抉择。
她问了自己无数次，确实不想再跟周祁年再扯上任何关系，所以就此别过是最好的办法。
周祁年还活着，他还有弟弟，他还能继续活得更好。
而自己也有自己的理想，自己想做的事情。
周祁年的手僵在原地，美好的希望全都被打破，江妩起身后的头发从他的手指缝隙里滑过。
捉不住，像流沙，心落空。
周祁年忍不住问道：“妩儿，若是还有缘再见，你会如何？”
江妩回眸笑了笑，“会问你好不好。”
她笑得云淡风轻，好似真的放下了一切。
可周祁年的心像是被狠狠拽住了一样疼，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江妩进了门后，转身关门的瞬间，与他对视了一眼。
而后，那道门紧闭，像极了她的心门也紧闭。
周祁年的泪，浸润了眼眶。
原来男人也会心痛，男人也会想流泪。
那种痛到有些绝望的滋味，周祁年算是体会到了。
越是这样，越觉得自己当初是有多混蛋。
就在周祁年懊悔之时，几个禁军抬进来了一个人。
“听净悟说这里有大夫，救救我们大统领。”
周祁年循声望去，看到了一身伤的薛影。
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脸上全是鲜血。
周祁年立刻迎了过去，“是有大夫，跟我来。”
随后，周祁年去敲响了门。
江妩打开门后发现是周祁年，正想开口，就听到周祁年急切的声音：“薛影伤重，你先救他。”
江妩脸色一变，立刻回到房间拿起了布包，跟在周祁年身后进了另一个房间。
“妩儿，我们又见面了，所以，你刚刚说的不算，我们就是有缘的。”
江妩瞥了一眼周祁年，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先救人，你帮我。”江妩面无表情地开口。
“好咧，以后都这样，你救人，我打下手，好不好？”
周祁年口无遮拦，活像个围着主人转圈讨好的狗子。
江妩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他不该这个样子的。
薛影的伤势太重，江妩自然是没有心情跟周祁年再说笑。
剪开他的衣衫后，周祁年下意识想去捂住江妩的眼睛。
很奇怪的感觉，江妩在军营每天面对那么多士兵，帮着处理伤口，他都没觉得多有突兀。
可面对薛影的时候，他总觉得江妩看了薛影的身体，就不对，就应该洗眼睛。
江妩扫了一眼他：“帮我准备热水和帕子。”
“哦，好。”
周祁年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跑出房门的时候，他驻足往回看了一眼。
自己受伤的时候，江妩也这么紧张的吗？
她想跟自己就此别过，难道是想跟薛影过？
周祁年摇了摇头，他阻止不了自己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烦躁地找了个人让他去打水。
而他就定定看着江妩在薛影的身前忙碌。
她好像，真得更在意薛影一些。
周祁年垂眸，难掩低落的情绪，江妩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他的江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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