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煜斜倚着窗沿，半张脸被阴影吞噬，显得整个人比外面的风雨交加还要沉闷。
他的目光牢牢的锁在朝着自己而来的季雾吟身上，她脸上的绯红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玉般的白。
一眼便明了，她已经知晓事情原委。
“小白马是被你下的药？”季雾吟走到宋知煜侧前方，微微垂下眸，耳鬓的碎发散落了几缕下来。
她好似没看见宋知煜和罗立轩，目光直直的落在地上跪趴着女人身上。
女人看见季雾吟，被她周身萦绕的低气压吓得瑟缩了下，没敢开口。
季雾吟没得到答案，下意识抬眸。
正巧对上了宋知煜的黑眸，他解开的马甲随意敞开，露出里面裹着结实肌肉的修身T恤。T恤的领口微微往下，能看见他锁骨下方将现未现的红痕。
宋知煜喉间的突起上下滑动，一道肯定的“嗯”声滚了出来。
“小白马受过专业的训练，会自动避让危险。”
他摸不准她现在的想法，缓了下声，挑了个能让她心里舒服些的说法。
季雾吟眸光闪了下，她妈还算没失去理智，不是真的想让沈佳姝出事。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接受她妈把心思动到她朋友身上的行为。更何况，没人能在发现自己马失控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拉不住马的情况下，第一反应考虑的就是跳马。
她今天是有宋知煜护着，手臂都擦伤了，若是沈佳姝自己上，伤的就不止这么点了。
不过，她妈她没法动，这么个拿钱办事的人给点教训还是可以的。
正好也能毁一毁她妈和秦氏的不正当交易。
正午过了，外面的雨愈发大，打在马厩的顶上，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
驯马师牵着沈佳姝刚挑好的马，一匹匹从季雾吟面前过。
脚下踩着的水泥地带着点斜坡，雨水顺着屋檐滑落，在地上形成水柱。
女人恰好站在水柱中间，鞋底有了些许湿意，但她却无心理会。
“喜欢哪个你自己挑。”季雾吟双手环胸，看向她的眸子里一片凉薄。
女人的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她摇了摇头，脚尖朝外，是一副警惕得想跑的姿势。
季雾吟看她僵着身体，满脸仓惶，状似无奈的叹息道：“这些马也是通人性的，让你选你不选，一会儿上去磨合不好，可怨不得别人。”
女人见状，“扑通”一声跪下了。
“季小姐，你放过我吧。我只是受命于人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需要这笔钱，我才来的。”她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我不敢了，你放了我吧，回去之后我就会从秦家辞职。”
季雾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眼间添了几分笑意，清魅撩人，有种蛊惑人心的美。
是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模样。
女人以为自己有希望，哭得更加大声：“我真的错了，季小姐我给你道歉——”
她泪眼朦胧，看见季雾吟朝旁边的沈佳姝偏了偏头，想起她才是原本事情的主人公。
于是又转向沈佳姝喊道：“沈小姐，我一时鬼迷心窍，真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穿透雨幕奔向四面八方，季雾吟微不可察的蹙起眉，对面站着的宋知煜目光如炬的看着这边。
她没由来的感到心烦，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做，这女人哭喊着仿佛她已经对她下了什么狠手似的。
“秦家给了你多少钱？”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女人的嚎叫。
宋知煜神色淡漠的垂眸看着她。
女人咽了下口水，在撒谎和如实相告之间，选择了前者。
“三……三百万。”她说。
其实只有三十万，但她怕这些少爷小姐们看不上这三十万，就如同看不上她一样，会觉得这只是一笔小钱，所以她加大了数额。
宋知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夹在拇指和食指中间递出去。
“你上马溜达一圈，这里面的五百万都归你。”他语调客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很平静。
但女人的心底升腾起了一股难堪和羞耻，因为她真的想要……
她的视线止不住的往卡上偷瞄。
五百万啊，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宋知煜见她犹豫不决，手指一弯，就要把卡收回来。
“不愿意的话……”
“别！”
女人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往前踉跄了两下，扑到了宋知煜面前。
宋知煜后退了一步，手却没收回来。
“想清楚了？”他挑了挑眉问道。
女人的膝盖磕到地上生疼，肩膀上被踹的那一下也还隐隐作痛，她咬着牙目光死死盯着那张卡。
就算是为了结束后去一趟医院也得要钱……
她给自己洗脑，双手颤颤的伸了出去。
“好，我上马。”她说。
“行。”宋知煜手一收，抬高了手臂，“等你溜达完，这卡才能给你。”
女人扑了个空，听见这话立马转头去看驯马师牵上来的马。
她很急，随便就指了一匹。
“只需要转一圈是吗？”
她被驯马师扶着颤颤巍巍的坐到马上，刚握着缰绳，马就动了起来，她尖叫了一声，转头看向站在马厩里的宋知煜问。
宋知煜朝季雾吟抬了抬下颚说：“听她的。”
“实战场和后山的一圈，小白马是什么路线，它就是什么路线。”季雾吟半垂着眸，脸上没什么情绪，看起来挺冷。
女人看向远处厚重雨幕中的山坡哆嗦了两下。
“开始吧。”季雾吟没再给女人说话的机会，朝驯马师看过去。
驯马师给马喂了放了同样剂量的干草后，牵着走向了实战场。
女人没有骑马的经验，驯马师跟她说了些要领，带着她走了一段后，就猛地拍了下马屁股。
一声嘹亮的马鸣混合女人的惊呼回荡在空旷的场上。
“吟吟，这马能受得了吗？”
沈佳姝看着驮着东倒西歪的女人的马直奔萧瑟的树林里，不免有些担忧。
“没事儿，只是速度快了点而已。”季雾吟看沈佳姝面色不太好，神情缓和下来，安慰着她。
那东西也查过成分了，短时间内提高速度，只要剂量不多，就不会留下后遗症。
前面马蹄声渐远，拐了个弯后就消失在了尽头。
沈佳姝要去监控室看实时录像，季雾吟没什么兴趣，就先回休息室换礼服了，等结束后自会有人给她发视频。
韦依萱把礼服挂在衣架上，给季雾吟留了讯息，说韦雯丽叫她去帮忙。
季雾吟回了个“好”字。
“宋二，我换衣服你也跟着？”
季雾吟放下手机，回头看朝她走来的宋知煜。
宋知煜撩起眼尾，视线从礼服上一晃而过，压着嗓音笑道：“这衣服没人帮你，你自己穿得上？”
礼服背后是交叉的绑带式，自己来还真不太方便。
但季雾吟还记着他之前说的话，腰肢一软，斜倚在梳妆台上，眼角眉梢上扬起了些弧度。
“我可以叫其他人来帮我。”她语气里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娇嗔。
宋知煜轻轻合上门，迈着长腿踱步到她面前。
“只要我不可以吗？”他挑了下眉，视线凝着她问。
季雾吟伸出食指隔空点了下宋知煜道：“只是穿衣服，就可以。”
她特意分开说，点明了要宋知煜注意分寸。
宋知煜笑而不语。
礼服除了绑带部分，其他地方都挺方便的。
季雾吟拉着前襟固定好，对着镜子尝试自己绕线。
宋知煜听到动静转身，慢悠悠的从她手上拿过两条丝绸状的带子。
刚从外面马厩回来的人，指腹都带着凉意。
季雾吟躲了下，一抬眸就从镜子里看见了宋知煜微微低下的头，他额前的碎发蹭在她的肩背处，勾出些许痒意。
他五指修长，手背上青色血管起伏，白色的带子从他的指节绕到血管，赏心悦目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季雾吟偏开了视线，垂眸看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这是难得的静谧，两人之间没有暗潮涌动和争锋相对。
宋知煜手腕翻转，在她凸起的骨头下方打了个结。
展翅欲飞的蝴蝶在他掌心栖息，他喉结一滚，忍不住吻了上去。
“宋二！”
季雾吟的皮肤正在适应没有衣服保暖的冷空气，猝不及防被温热覆住，自发的缩了下。
宋知煜单手控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了贴，掀起眸子从镜子里看见季雾吟双手撑在梳妆台上，侧脸绯红，清丽的瞳孔被长睫遮去了大半，上翘的眼尾显出了别样的媚色。
这么乖？
宋知煜双眸微眯了下，覆在她腰上的手游离在她身上，然后就着她脊背弯曲的弧度替她校准了位置。
热度滚过，季雾吟抖了下，微张的红唇溢出了一声细细小小的呜咽。
“枝枝，你在想什么？”宋知煜不动了，手掌压在她的风光上。
他的洞察力一向很准，尤其是对上她，更是精细到了每一个刻度点。
季雾吟睁开眼，与镜中的宋知煜对视。
她冶丽上的欲还未消散，鬓角黏了几缕因汗沾湿的碎发，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清晰的考量。
“想看看你会不会不分场合的不知分寸。”她媚眼如丝，勾人的劲半分不减。
宋知煜揉捏了下她，忽而一哂。
难怪这么听话的在他身下施展柔情，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他若是现在真欲念上脑，之前没谈完的话，以后也听不见了。
这是她在他进门后就作了的提醒。
“枝枝，这坑挖得挺大啊。”
宋知煜抽出手，转了下头，脚尖勾了椅子过来。
他挑起她的一根绑带向后一扯，两人都坐了下来。
不同的是，宋知煜坐在了椅子上，而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宋——”季雾吟话还没出口，就被捏住了下颚。
微张的唇瓣被强行撑开，露出了里面的粉红。
宋知煜眸色一暗，指腹按在了她的舌尖上。
“枝枝，你又想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呢？”他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腿上，隔着满是刺绣的纹路慢慢摩擦。
“从我表明心意到现在，不算你失忆那段时间，你默认了两次我们的关系。”他勾着唇角，仿佛在数她的罪行，一条条指向清晰，连刚才她主动吻他的事儿都没放过。
“就算是耍我，时间能不能间隔长一些？”他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她，指腹使了点儿劲，看她娇艳的唇瓣愈发红，“别人都是提上裤子不认人，你倒好裙子还没掀开，转头就要把我踹了。”
他克制着自己，郁结在心中成了冻人的冰。他担心她刚软下的态度，因着这次意外又变回从前。
季雾吟双手垂在他腰间堆叠的皱褶上，舌尖卷了下，刚想开口，就被手机的一声震动打断了。
是实战场那边发来的视频。
被马颠了一路的女人，在马停下后，手上还紧紧抓着缰绳，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不过除了这副奄奄一息的神态，她身上倒是没受伤。
在心里留下阴影，而不在皮相上见血。
这折磨算是到位了。
季雾吟偏了下头，避开了宋知煜的按压：“这钱可真好挣，宋二，你要破费了。”
她锁上手机，一个小插曲一句话就轻描淡写的略过了他的话。
“你要是想可以让她再来一次。”宋知煜黑眸摄住她，倒也没追着问，而是直言道，“这么点力度让她长教训还是轻了些。”
季雾吟蓦地抬眸，就看见宋知煜眉间的阴鸷散了些，像是猜中她心思的得意。
“原来你刚才是在顾忌我。”
明明她其实没打算做得太过火，女人却哭天抢地，她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在宋知煜的目光看向她时，还是多了几分紧张。
宋知煜是真了解她，能在瞬息之间看懂她心中所想，还特意点出来让她舒心。
“枝枝，你对我有感情。”宋知煜观她神色，笃定道。
他活动了下腕骨，身体倦懒的向后一靠，抬手覆在了她的左胸处，“我能听见它跳动的声音。”
“所以现在还不打算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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