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昊瞧见这个陈子昂脸色漆黑，鼻孔朝天的模样，面上态度倒是十分的好。
“见过陈大人，下官得幸，不曾想陈大人竟然但真会应下官之邀，前来酒楼赴宴。”
陈子昂看着赵君昊，却是嗤笑一声。
“竖子小儿，莫要对着老夫花言巧语，你这小子是做什么升的官，如今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你赵大人的大名？”
“纵然赵大人品级不如老夫，只是赵大人一口一个下官，只怕这朝堂之中，没人受得起。”
他脸上挂着冷笑，神情十分的傲然，“不过纵是赵大人在如何嚣张行事，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为何不敢前来赴约，与赵大人见上这一面？”
赵君昊就笑了笑。
即使是被陈子昂当面骂是“竖子小儿”，也不见半点怒色。
他态度非常温和的开口说道：“陈大人误会，下官素来听闻，陈大人为官清廉，素有清名，在地方为官之时，更是屡次获得百姓主动赠送的万民伞，是真正的清官。”
“下官奉陛下之命，对于贪官污吏，才不得不采取一些过激手段，使他们伏法。”
“然而，对于陈大人您这样的清廉官员，下官又如何会行那等无礼之事呢？下官虽然自认为陛下办事，当得上是一名酷吏，却也不会对无罪之人滥用职权。”
赵君昊冲着陈子昂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请陈大人莫要再误会了，既然陈大人愿意赴约，与下官见上一面，下官必得以礼相待，还请陈大人先入座吧。”
陈子昂蔑视的看着赵君昊。
他也自认赵君昊绝对拿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查不出自己的错漏，根本无所畏惧，施施然就在距离赵君昊比较远的位置落了座。
陈子昂坐下之后，这才注意到了桌上的菜色，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
……这些菜？
注意到陈子昂的目光，赵君昊故作羞愧，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下官惭愧，素来两袖清风，钱财匮乏，不能请陈大人吃上更好的席面，席面简陋，还请陈大人万望见谅。”
陈子昂虽然对于这一座简陋的席面非常的无语，不过他好歹也是一个清廉了三十多年的清官，总不能说，赵君昊请他吃饭，没有请什么好东西，就指责赵君浩吧？
那绝对是人设崩塌了。
他不可能干这种事情。
所以，陈子昂不仅没说这席面半句不好，反而还对着赵君昊说道：“老夫倒是希望，赵大人当真是为两袖清风的清官，而非装模作样。”
“下官自然不敢装模作样。”
赵君昊的态度始终谦逊无比，不着痕迹的观察过了陈子昂的反应过后，恭谦的垂下了脑袋，说道：“下官虽为陛下的酷吏，行事手段或许叫陈大人看不过眼，然下官自认心中有一杆秤，是绝对不会做贪污受贿，贪赃枉法之事的。”
陈子昂没有先动桌上的菜色，而是倒了杯酒。
虽然不是什么上品佳酿，不过倒也能喝，对于赵君昊谦虚的态度，他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赵大人有此觉悟，自然最好！”
陈子昂取了筷子，夹了几口菜吃，面色十分的坦然，仿佛对于赵君昊当真没有任何的忌惮。
“虽然赵大人手段酷烈，老夫自认为为官清正，赵大人今日请老夫到此，究竟所谓何事？”
“莫非是想要调查老夫，却是一无所获？可惜老夫一贯清廉如水，恐怕赵大人你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陈子昂始终没有给赵君昊一个好脸色，话里话外的一切冷嘲热讽，赵君昊都是照单全收，颇有唾面自干的意思。
对于陈子昂的这一番话，赵君昊更是附和着哈哈大笑。
“哈哈哈，陈大人一向清廉，自然是朝堂之幸，就算是下官但真想要查陈大人你，就算是徒劳无功，反而也更是好事一件，想必宫中陛下得知此事，也只会喜悦于朝中有陈大人这般的清廉好官。”
陈子昂面露得色。
“老夫也只是尽自己应尽之责，问心无愧罢了！”
赵君昊能够看得出来，陈子昂非常的自信，甚至自信到，面上隐隐泄露出几分洋洋自得的情绪来。
到底是真的清廉？
还是觉得自己狐狸尾巴藏得很好，永远不可能被人找到证据？
赵君昊认为，如果是一个真正的清官，能有清廉的坚持，又坚持了三十多年也不曾改变，能有这样决心的好官，对于自己的行事作风，固然是难以理解，又因为党派原因，可能因此对他脸色不好，但也不至于太过于排斥自己。
在这一方面来看，目前还没有什么太过于明显的痕迹。
然而……
赵君昊觉得，陈子昂所透露出来的这一份自信，这一份洋洋自得，有些太过于奇怪了。
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陈子昂他到底是在为自己的清廉而感觉到自傲，还是自傲于自己隐藏手段极佳？
结合陈子昂说话的语境，以及陈子昂的身份历程，赵君昊却是倾向于后者，之前就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坚持要查陈子昂这个人，到酒楼来和陈子昂见面了。
而经过这一番谈话，这短短一段时间之内的相处，赵君昊却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还是倾向于后者，甚至对于后者的倾向，还变得更多了！
陈子昂的自信，根本就不像是对于自身品德没有缺陷的自信，而是自信于自己手段高明的自信。
那能是自信他什么手段高明？
接下来的酒席之上，无论陈子昂说些什么，是明里暗里自信于自己的清廉之名，还是拐弯抹角，或直来直去的对着赵君昊大开嘲讽，赵君昊也都照单全收，甚至捧着他说话，给足了陈子昂脸面。
见到过往那样嚣张的赵君昊，在自己的面前，却只能是这样一副谦卑的姿态，陈子昂显然也颇为亢奋。
这酒过三巡，酒水下肚，不知不觉间，陈子昂也就喝高了。
赵君昊看着他，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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