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在车窗之外流淌起来。
他们穿梭在晚高峰的车流内。
电台里，主持人讲了个笑话。
他们同时发出声笑。
如出一辙的愉悦充溢着车内。
她握着方向盘的指尖轻蜷，下意识从余光去看他。
猝不及防地撞入他深幽目光。
他在看她。
她心头瞬时鼓动。
心虚收回目光。
似乎从旋转门出来后。
他的视线便一直未从她面上离开过。
踏入商场大门时。
额前碎发被入口处的空调拂得微荡。
视线定格在互相叠连的推车群上。
她弯眸，主动：“顾总，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拿个推车。”
顾舟散漫一颔首：“嗯。”
她迈开脚尖。
往前走没几步。
手机震了一下。
她边走边低头。
安哲发了条信息给她：【查到了，后面攻击王耀祖的人马，听命于顾舟。】
踏踏高跟鞋声瞬滞。
又在后几秒，生怕被发现她异常而强行恢复。
她拉开一个推车，纤睫轻垂，水眸涌着复杂情愫。
顾舟跟王耀祖没仇。
他不需要派人去报复。
所以他下死手的原因。
是因为她。
几乎是立刻。
她就想到了那日在游轮上，她自嘲‘坦诚’相告的过往。
她从未想过，那些话被他放到心上。
更没料到，他会以这样雷霆万钧的方式，无声地为她清算旧账。
当初事情闹大。
王珂不分青红皂白，叱责是她勾引了她儿子，骂她是个不要脸的贱货。
二老不愿丑事传出。
将她软禁在房间一星期，似是生怕她一个冲动就将这桩丑闻捅出去。
被关在房间里的那一个星期。
她甚至怀疑。
这个世界还有黑白之分吗？
而现在，顾舟在告诉她：世界上是有黑白之分的。
心头漫上灼热的温度。
她推着车回去时，情绪已全然压回心底，面上，仅保留温婉笑意：“我们走吧。”
夜晚的超市。
人流不少。
她推着车，顾舟站于她身侧，冷杉般挺拔身形像保镖，又打着石膏，大家下意识退让，不敢挤着他们。
发现这一点。
她瞧了眼漫不经心、却下意识护在她身旁、替她隔绝了人流拥挤的顾舟。
水眸悄悄划过抹笑。
敞开式冰柜里。
整齐码放着各种肉类、菜类。
她捧起盒片好的牛肉，侧头看向顾舟：“顾总，你想吃牛肉吗？”
顾舟没有立刻回答。
反而朝她靠近半步。
她下意识往后退，小腿肚抵上冰柜，退无可退。
顾舟高大身影将她笼于他和冰柜之间，只见他淡敛她一眼，伸手，上肢愈发朝她倾来。
过近距离。
她呼吸慢了半拍，怔然掀眸看着他……从冰柜上拿下了盒一模一样的牛肉，唇瓣似勾不勾：“这盒份量不是更多？”
他身上香水味隐隐倾来，钻入她鼻尖。
她微微有些失神。
就见顾舟退开，顺手将那盒牛肉放入购物车里。
还顺便，抽走了她手里那盒，放到了购物车。
王元灵疑惑：“顾总，不是已经拿了一盒了吗？”
顾舟唇边挑起散漫弧度：“买多一盒，囤着，你拿它，不就是想吃？那干脆都买了。”
末了，他问：“继续？”
他散漫声线拽回她的注意力。
长睫半掩眼底涟漪，她掌心再次贴上推车的握手杠，浅笑应他：“好。”
推车继续前行，轮子发出轻微滚动声。
顾舟每一次，想伸手从冰柜架上取下食材时。
上身都要向她倾来。
她心头捣鼓，以为会被碰到。
可他却总能保持与她之间，那微妙的距离。
似触不触。
却比触碰更令人在意。
前面传来一阵五谷粉的香气，一闻就很健康、养身，主要是芝麻的香气扑鼻。
“好香啊。”她无意识轻叹。
顾舟扫她一眼，径直迈步上前，朝那五谷粉的摊位而去。
她水眸微顿，跟了过去。
刚在摊位旁停下。
就见顾舟从被几位大妈围得水泄不通的试吃盘边缘，眼疾手快地“抢救”出最后一小杯试吃品，里面放了小汤勺。
她没接，掀眸看他。
灯光下，他眉骨投下淡淡的阴影，衬得眼神愈发深幽。
“不是想吃？”顾舟散漫扬眉，语调懒洋洋的，仿佛只是顺手而为。
她刚才说的是好香吧？
没有说想吃吧？
他倒是速度快，上去就拿一杯。
她瞥了眼被大妈们扫荡一空的试吃盘。
这是最后一杯。
她眼睫轻眨，婉笑推诿：“顾总，你吃吧。”
顾舟顺着她目光往后瞥了一眼。
宛如会读心一样。
竟知道她礼让的缘由。
他扯扯唇：“女士优先。”
“不用……”她话还没讲完。
手心里便被他不由说分地塞入那小小试吃杯。
指尖无意擦过她的皮肤，带起一丝细微的电流。
她微怔看着试吃杯。
头顶传来他幽幽嗓音：“吃吧，特意给你抢的。”
话落，像抱怨，又像阐述事实：“差点没抢过，大妈速度太快。”
她掀起眼脸。
他下颌线绷着，神情却依旧是那副惯有的散漫模样，仿佛刚才那句带着点孩子气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因为他派人报复王耀祖的消息而心绪翻涌。
此刻，却又被他这近乎幼稚的“争抢”举动搅得心湖微漾。
她唇瓣化开抹真心实意的笑，轻声：“我去拿多个勺子，我们一起吃吧？”
顾舟没拒绝，不过，懒声令：“你别动，站这等着。”
只见他再度挤入大妈堆里。
拿回个小汤勺。
他那鹤立鸡群的形象，叠上手里那过度小巧的粉色勺子。
过分冲突，冲突出两分可爱。
她瞧着瞧着，眼底蓄起笑意。
“辛苦顾总。”她接过汤勺，勺起五谷粉，伸手，往他嘴前送。
看出她不是要递勺子，而是要直接喂他的行径。
顾舟眉头立挑。
乌眸涌着幽意，一瞬不瞬凝着她清浅又温婉的笑靥，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下。
她轻弯眸，毫无对喂食动作的负担：“顾总，你手不方便，我来帮你吧，你先尝尝看。”
顾舟唇角倏勾。
自然不会错过她此时的‘贴心’。
他煞有介事地回了句：“有劳灵总。”
稍覆身，一双乌眸却紧紧噙着她，缓慢地、有意地含住了勺子。
王元灵笑靥不改，指尖却轻蜷了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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