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裴骁轻轻挽起，他朝赵怀羿回禀道：“燕王到了。”
自六月下旬赵怀羿到冀州去帮段穆炎清除慕容权遗留在冀州的乱党后，冀州变得安定许多。
冀州官场刚受过重创，领教了赵怀羿的手段，冀州地方官们都老老实实的，谁都不敢再动那些离经叛道的心思。
段穆炎身上的担子一下轻了许多，此次幽州江陵郡太守暴毙一案，赵怀羿才能将他调遣过来。
司徒胥暴毙和沈季载求助的消息，便是他从中牵线递回到盛京的。
“沈季载可有异心？”
进幽州城前，赵怀羿要先确认这个。
“下官暗中盯了一个多月，未见有出格的举动。”
段穆炎身上着一身油墨玄色披风，遮挡掉滴落到身上的雨水，见到赵怀羿，他将头上帽子拿下低声回。
如此，赵怀羿才收起怀疑沈季载的心思。
复又沉吟道：“本君启程到幽州的消息，走漏风声了。”
他动身到幽州的消息，除了慕容阳，便只有段穆炎和沈季载知道。
闻言，段穆炎稍稍抬起头来，下着雨的黑夜，他那双黑色眸子更显萧冷，他冷冷盯着车厢内朝自己露出匕首的凌绾绾，很明显，眼底已经隐隐生出一抹狐疑。
“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
她立刻反驳道。
“就是啊，怎么可能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一路上都跟着首辅大人呢！”
春盈亦是护主道。
“不是她。”
赵怀羿开口。
段穆炎这才收回打量凌绾绾的目光，脸上的萧冷之色也褪去几分。
他看得出来，赵怀羿极为维护她。
“先进城。”
赵怀羿沉声下令。
找不出来，他们便失了先机，唯有将计就计，不动声色先进城边查案边留意。
段穆炎点点头，戴上披风帽后翻身上马，随着他们的马车一道进入幽州城。
天微微亮时，马车停到沈季载府门外。
沈季载和陈乾已经站在府门口候着。
沈季载神色威严，胸腔里憋着一口气，遒劲的眉目里满是焦灼，见到赵怀羿此刻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捏着腰刀的手才猛然松开。
若是赵怀羿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出事，那他可就倒了大霉了。
“首辅大人里面请！”
沈季载赶忙跑上前躬身迎人。
下了将近一个月的绵绵细雨，沈季载的府邸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就连回廊上也没一处是干的。
凌绾绾心想这府上主事的夫人也太不称职了，却也没表露出什么，只默默跟在赵怀羿身后一道走入厅堂里。
众人落座后，沈季载疑惑地看着凌绾绾，不由为难道：“小人不知首辅大人带了家眷过来，内子和孩子们常年不在这座府邸上，府上也没几个伺候人的丫鬟。”
如此，才解了凌绾绾心间的疑惑。
她开口道：“沈刺史不必忧心，小女自己带了丫鬟过来。”
沈季载这才稍稍点头，将目光重新收回来。
“司徒胥的死因可调查清楚了？”
赵怀羿手指节轻叩案桌，幽声问他。
幽州引发出这些事情的源头，皆在司徒胥突然暴毙这一因果上。
“小人多次带着仵作前去想要验尸，可司徒胥的夫人屡次阻拦，还扬言谁若是敢动她夫君尸首一根汗毛，她就一头撞死在司徒胥的灵堂之上。”
沈季载小心翼翼回着。
这个消息在赵怀羿出京前便知道了，不曾想到了这儿还是与他猜想的那般毫无进展。
紧接着，又跟着沈季载在厅堂里打探了下其他三个郡县太守此刻的动静后，赵怀羿与凌绾绾回到了沈季载给他们安排好的厢房里。
段穆炎的厢房在另一间庭院里，而凌绾绾的厢房和赵怀羿的厢房在同一间庭院里，两间厢房互相挨着。
踏入厢房内，凌绾绾打了个哈欠想要躺到榻上好好睡一觉时，就被赵怀羿给抓了起来。
“干嘛？！”
凌绾绾神色不满地看他，才要合上的眼皮子就被迫睁开了。
“陪我去个地方。”
赵怀羿抓住她手腕，将她放在屏风上的曳地飞鸟描花斗篷给她裹上后，就拉着人往外走。
“你出去还要我陪着啊？”
凌绾绾叫嚷。
“晚上回来让你睡个够。”
赵怀羿难得好脾气地哄着。
凌绾绾忽觉他反常得很，宛若在打她的什么坏主意，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没那么困了。
马车缓缓行到司徒家府门外。
申时一刻，只见司徒家府门里走出个衣香鬓影、珠围翠绕的美艳妇人，看得出是极爱打扮的。
若非鬓间插了朵白花，旁人还真看不出来她还在守丧期。
“那个，就是司徒胥的夫人？”
车帘一角被赵怀羿轻轻挽起，凌绾绾一双灵动的水眸探出帘外仔细瞧着。
赵怀羿点点头，问她：“可将人认清楚了？”
“人我倒是认清楚了，不过...”
见她说认清楚了，赵怀羿毫不犹豫地放下车帘，叫裴骁驱车回去。
凌绾绾仔细瞧着他那副浑身上下都在打她主意的样子，脑中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扬起小脸警告他：“别想叫我帮你查案！”
“不查，你便只有死路一条。”
赵怀羿捧起茶几上的茶盏，慢悠悠回她，全然没了方才在厢房里那副低声下气求她的样子。
“难不成你还能把我从沈刺史府上赶出去不成？！”
凌绾绾拍桌。
“没错。”
赵怀羿呷下一口茶水。
与他僵持了一会儿后，凌绾绾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
她这会儿才看清楚，这人把她拐来幽州是早就预谋好了的。
名义上说是保护她，实则是到这给他当帮手来了。
她垂眸仔细盘算着种种脱离他依附，孤身一人回盛京的路子，可怎么想怎么行不通。
“要我怎么做？”
终于，她抬起头来。
此刻的她尚不清楚，蹚入幽州的这蹚浑水，会让她阴差阳错地牵扯出许多事情。
回去的一路上，赵怀羿给她交待了明日要她做的事。
俩人回到庭院里，暮色已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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