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曹太后和众妃嫔们在万安寺方丈的教化下，最后一日到祈福殿中诵经。
众人同往常一般，跪坐到蒲团上。
陆之凝跪下时，却感受到自己的蒲团下好似压着什么异物，咯得她的双膝一疼，她知道此处乃佛庙古刹的神圣之地，不能造次，是以只轻轻叫了一声，便让香怜翻开蒲团，拿出压在底下的东西。
见到香怜手里拿着的东西，她霎时脸色大变。
她咬牙瞪向香怜，香怜眼疾手快收起来，一股浓郁的香味却已经从殿内四处飘扬出来。
这祈福殿乃是贡奉佛祖的圣地，平日里除了寺内僧人和达官贵人们供奉的香火，除此之外，飘出任何浓重香味都会被视为对佛祖的大不敬。
“什么香味？”
妃嫔间，已经有人窃窃私语。
方丈的脸色也黑了几分，对于他来说，弄出这香味的人已经玷污到神明。
“好像，是从陆昭仪身边的宫女身上飘出来的异香。”离香怜站得最近的一位才人开口道。
“你别胡说——”
陆之凝心虚地骂她。
那位才人吓得缩回身子。
曹太后锐利的眸光落到香怜身上，香怜已经在隐隐发颤。
许嬷嬷会意后，即刻走到香怜身边，扒开她紧扣住袖口的手，一个明晃晃的香囊立刻从她袖口掉落下来。
霎时间，殿内飘荡的香味更浓。
沈昭雪眯了眯眼眸。
绿珠见机行事，开口道：“娘娘，这不是前段时日陛下佩戴在身上的香囊么？”
杜青筠斥她：“别多嘴。”
“奴婢知错。”
主仆二人故意将声音放大。
陆之凝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她立刻骂站在身旁的香怜，“贱东西，陛下佩戴在身上的东西都收不好，还不快滚出去！”
“是...”
香怜立刻拾起地上的香囊，抬腿要迈出殿门时，许久未开口说话的方丈却突然开口道：“这位施主且慢。”
香怜神色滞了滞，僵硬地转过身子。
“可否将这香囊拿给老衲看一眼？”
香怜为难地看向陆之凝，陆之凝的一颗心已经掉入万丈深渊，她颤着身子，咬唇道：“方丈见谅，此乃陛下的随身之物，不好轻易示人。”
“既是陛下的随身之物，那陆妹妹怎会这么不小心把它落在这蒲团之下？”
前一刻还在斥责绿珠不要多嘴的杜青筠，抿了抿唇后开口问她。
她方才斥责绿珠是在教导自己身边的婢女，而此刻开口询问她，便是在帮德高望重的方丈说话。
言外之意便是，陆之凝不看重此次诵经，将这样玷污神明的东西落在祈福殿内也就罢了，连德高望重的方丈都不放在眼里。
陆之凝恶狠狠瞪向她，就差将“你给我闭嘴”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杜青筠自觉无辜，并未退缩半分，而是直直对上她的眸。
有那么一瞬，陆之凝从她往日和善的双眸里瞧出了狠戾和爽快。
可当下一刻，那抹狠戾和爽快便已消失不见，随之透露出来的，是毫不畏惧的审读。
曹太后本就是信佛之人，任何对佛祖、对神明不敬之事在她眼中都是罪该万死。
她立刻对着香怜厉声道：“方丈说的话你是听不见么？”
一个小小宫女，也敢如此傲慢对待她往日里恭敬相待的人？！
庄严高贵的神色里，已然浮现出一丝杀意，香怜立刻惊慌失措跪下身子，朝方丈双手奉上手中香囊。
陆之凝身子晃了几瞬，几欲跌坐在地。好在还能勉强站着，心中仍旧抱着一丝丝侥幸。
方丈朝她微鞠一躬，拿过她手中香囊打开，放到鼻间闻了闻，目光立刻深了深。
他出家几十年，见惯太多使了这些腌臜手段的后宫妃嫔亦或是高官贵人来到这万安寺中忏悔。
他们使的那些手段，每一招都是杀人于无形之中，每每到了最后一刻才会想着到这来忏悔。
而眼前的这一位，明明做了恶事，却还要垂死挣扎不认账。
在神明面前，他又岂会当做看不见，任由她逃过一劫，往后继续披着这张娇俏的人皮做恶事？
方丈缓缓打开香囊，将里面的香料倒到掌心里，来到陆之凝面前，沉声道：“这香囊里放了龙涎香，是极易致有孕女子滑胎的香料，昭仪娘娘居心何在？”
倏忽间，陆之凝脸色煞白。
“我肚里的孩子...”
不止陆之凝，杜青筠也宛若被雷击中般，不可置信看向陆之凝。
而殿内的所有妃嫔，也已然清楚杜青筠腹中孩子突然滑掉的来龙去脉。
“啪——”
曹太后的脸色黑到极致，她顾不得往日的体面，噔时扬起手，直接甩了陆之凝一巴掌，若是这件事在宫内解决便也就罢了，她偏偏要闹到这来，不仅玷污神明，还丢了皇室人的脸。
陆之凝被打得跌倒在地，她匍匐到曹太后身边道：“皇祖母，凝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香囊原是放在我寝宫里的...”
讲到一半，她意识到不对劲，紧忙神色慌张地住嘴。
这一番话，顿时将她蓄意谋害杜青筠肚中胎儿的罪行给招了出来。
“你真是——糊涂至极！”
曹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瞪她，她虽然也知道陆之凝是不成气候的料，可她愿意变着法子哄自己，她便也愿意让她待在慕容阳身边，可谁知道她今日竟这般糊涂。
就算香囊不是她带来的，对方也已然称心如意。
杜青筠潸然泪下的望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众人皆朝她投来怜惜的眼神，有几个小妃子走到她身边，宽慰着她。
沈昭雪敛下眼眸，跪到地上一同求着曹太后，求她宽恕陆之凝。
若是此刻她假惺惺站到杜青筠那边，以她往日里和陆之凝的交情，谁都看得出她是装出来的，她干脆演戏演到底，这样陆之凝还感念她的恩情，她在其他妃嫔面前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沈姐姐...”
陆之凝眼里裹着泪光，感激地望向她。
“陆妹妹，你赶紧跟皇祖母和杜姐姐认个错，回去后好好忏悔，莫要再犯傻了。”
沈昭雪眼神真诚地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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