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镇海禅林寺的山门外。
达摩和知客刚才的对话，早就被香客听了去。
现场已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远远地聚焦在了达摩的身上。
但又不太确信。
所以，只能远远观望。
“我滴个佛啊，这真是传说中的达摩圣僧吗？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不仅年轻，而且帅气，跟无花圣僧有得一拼啊！”
“可是，看这和尚，除了年轻帅气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世人大抵以为，眼见便是真相。
在他们的眼里看来。
只有像无花那般，佛光显现，卖弄神通，方才无愧于圣僧的称谓。
殊不知，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世人才会经常被表象所迷惑。
然而。
对于达摩而言。
无论是称誉，或许是毁谤，他都能宠辱不惊。
长身立于原地，垂目低眉，丝毫没把周围的议论放在心上。
便在此时。
灵佑禅师与众僧快步跨出山门。
隔着老远，便已开口询问：“哪位是达摩罗汉？”
“贫僧便是达摩！”
达摩双手合掌，略微躬身。
“咦？”
灵佑禅师面露惊诧之色。
早就听说达摩圣僧年纪轻轻，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年轻。
看样子，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少年。
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一身白色佛衣，仿佛天外白云，不染纤尘。
身周气息如古井般不波。
除此外，丝毫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境界。
完全不像人间阿罗汉。
不过。
饶是如此，灵佑禅师并无半点小觑之心，当即合十还礼。
“老衲灵佑，乃是镇海禅林寺的现任住持，恭迎上师光临敝寺！”
“贫僧达摩，见过灵佑住持！”
说着，达摩旋即又递上玉林禅师的请帖。
灵佑禅师接过，匆匆地瞥了一眼，交给身后的知客。
“玉林禅师不来么？”
“是，玉林师兄让我替我来长长见识！”
“听说黑罗刹欲对布金寺不利，玉林禅师可是为此事耽搁了？”
布金寺的这个隐患，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之事。
灵佑禅师也是有所耳闻，“若有需要，我镇海禅林寺必定鼎力相助！”
“多谢灵佑住持的美意！”
达摩微微一笑，“黑罗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闻言，灵佑禅师不禁愣了一下。
“哦，是吗？”
灵佑禅师暗觉吃惊。
黑罗刹是何等强大的妖魔，而且又是身在幽冥地府。
以玉林禅师的修为，想要解决此事，谈何容易。
毫无疑问，这其中必有达摩的功劳。
这时候。
知客凑近前来，低声道：“住持，要不先进山门再说？”
“是老衲糊涂了！”
灵佑禅师伸手说道，“达摩圣僧，请！”
正要踏进山门。
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寺中传来。
“等一等！”
话音刚落。
一道修长的身影，飘然踏出。
无花上下打量着达摩。
见达摩的年纪，似乎比他还小几岁，心中更是泛起了质疑。
当即走到灵佑禅师的面前。
“师尊，只凭此人的片面之词，怎能轻信！”
无花冷视达摩。
“万一此人是假冒或者名不副实呢？”
其实，灵佑禅师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这种容易得罪人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眼前这少年僧人真是达摩呢？
平白无故，轻慢圣僧，势必惹来世人非议。
镇海禅林寺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灵佑禅师才没有过多追问。
更重要的是。
灵佑禅师早就料定。
必定有人会忍不住站出来质疑达摩的身份。
譬如寒山寺的澄光大师。
此人当年为情所伤，以致头发一夜变色。
于是，索性剃了光头，遁入空门。
虽然修为高深，但性格火爆，最是见不得弄虚作假之人。
到时候，自己再来一招熟稔无比的顺水推舟，也不会显得自己太过唐突。
可始料未及的是。
还没等到澄光大师发难，无花居然抢先站了出来。
灵佑禅师心中不由得皱了皱眉。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沉不住气，一身佛法，全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灵佑禅师原想挽回一二。
当下脸色微沉，厉声呵斥道：“无花，贵宾面前，不得无礼！”
谁知，无花全然不曾领会灵佑禅师的良苦用心。
反而有些不满地看了看灵佑禅师。
要知道。
他在南赡部洲时，就连南梁武帝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
无形之间，早已养成习惯。
“师尊明鉴！”
无花提高了些许嗓音，“弟子只是不想你受人蒙骗而已！”
“唉！”
灵佑禅师叹息摇头。
以无花今时今日的修为地位，虽然尊他一声恩师。
但实际上，灵佑禅师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已经压不住无花了。
“罢了罢了！”
“趁此机会，让无花试探一下也好！”
“若是假的，正好可以戳穿！”
“若是真的……也可借助达摩之手，杀一杀无花的锐气！”
念及于此。
灵佑禅师袖手一旁，便不再言语。
“一个小小的金身罗汉，也敢挑衅达摩圣僧！”
略带悲哀的眼神望着无花，白云和尚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别人看来，或许罗汉已经足够纵横世间。
但顶多也只能跟青雉、赤犬这样的妖怪一拼高下。
与黑罗刹、金翅大鹏雕相距甚远。
“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白云和尚暗自摇头。
可无花丝毫没有这样的觉悟。
眼见灵佑禅师闭目不语，显然已经默许自己。
往前几步，眼望达摩，“你就是达摩？”
“不错！”
“有何证明？”
“我是我，亦非我，证明又有何用？”
“若不能证自我，又岂能证佛陀！”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见诸相，皆是虚妄，见诸相非相，方能证菩提……”
达摩微微一笑，“你执念于我相人相，如何能证佛陀？”
闻言，无花为之语噎。
顿了一顿。
方才冷笑道：“所见诸相，皆是虚妄？既是如此，那我看你，便也是虚妄！既是虚妄，那你就是假的！”
“哈哈哈，你终于自爆了么？”
无花指着达摩，勉强大笑。
然而。
现场众僧纷纷望向他，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解。
虽然都没有说话，但眼中神情，明显是在质疑无花强词夺理。
这让无花笑得越来越没底气。
最终，笑声终于寂灭。
脸庞之上，闪掠过一抹愠怒之色。
“众生诸相，乃系于心念之间，你心中有假，自然看什么都是假的！”
达摩面不改色道。
“花言巧语！”
无花猛一拂袖。
“如果你真是达摩，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又怎会不能自证身份！”
达摩笑了笑，“想必你已替贫僧想好了自证身份的法子！”
“不错！”
无花双掌合十，周身陡然迸射出万丈金光。
刹那间。
浩瀚法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碾压虚空。
轰！
一尊高达百丈的金身法相，携裹着恐怖无匹的佛门威势，从无花身上冲天而起。
犹如无花的护法真神！
现场众僧见状，包括灵佑禅师在内，无不变了脸色。
“这是……罗汉法相？！”
“好强悍的法力，似乎已经超出了罗汉的范围，几可比肩神佛！”
“看来，无花的神通法力，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可怕！”
“难怪无花能在南赡部洲扎下脚跟！”
周围的香客，见了这般景象，更是吓得赶紧顶礼膜拜。
可达摩却好像没看见一样。
神情淡漠，无动于衷。
纵然是世尊如来降凡、燃灯古佛亲临，他也未曾有过半点畏惧。
何况只是个小小的金身罗汉！
不过弹指间，便可破之！
将达摩的淡然表情尽收眼底，无花瞳孔猛然一缩。
“找死！”
眼瞳中，寒意骤浓。
旋即。
一道雷霆，从他口中爆发而出。
“大日如来神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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