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何春凤还在骂骂咧咧，盛珠倒回床上蒙上被子，紧紧闭着眼睛，满心羞恼愤怒。
昨晚在那比她家还小的破屋子里，盛乔却能吃着白米饭和几道肉菜，还有一个小丫头伺候，大伯和堂哥说话也轻声细气的，十足读书人的模样，哪像她爹盛杰吃相那么难看，她娘还捂着肚子跟个饿死鬼一样。
当时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盛乔明明是个遭人嫌的寡妇，为什么大伯堂哥还这么宠着她？为什么还能把日子过得这么好？为什么还有那么好的公子非要喜欢她？
为什么！凭什么！
“…呜呜！阿姐！阿姐！我饿！”
边上的小床，十二岁的盛龙睁开眼就嚎哭着喊饿。
“闭嘴！”
盛珠猛地掀开被子，扯了枕头就砸过去，“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胖不死你！”
“呜哇！”
“哎哟喂，儿子别哭啊！”
何春凤急急跑进来哄着儿子，边恼怒瞪着女儿，“你疯了？敢打你弟弟！”
“我就是疯了！”
盛珠气急起身大骂，“你天天就知道有个儿子！我也是你女儿，你有疼过我吗！我今年都十七了，穿得全是大姐的旧衣服旧鞋子，家里什么好吃的都只会想着儿子，也不看看人家堂哥十三岁就考上童生了，你儿子呢，明年也十三了，蠢得猪一样你还天天只会给他塞吃的，迟早胖死他算了！”
何春凤勃然大怒抬手，“你个赔钱货怎么跟我儿子比！还敢咒他，我打死你个蹄子！哎哟！”
盛珠狠狠拍开她的手，目眦欲裂。
“没错！我和大姐都是赔钱货！比不上你宝贝儿子，那你干嘛当初不掐死两个女儿！大姐被你们卖给那老光棍都快折磨死了，现在也想卖了我养你们这个蠢儿子吗！”
“你们就是活该穷，活该比不上大伯一家，活该人家不肯认你们这些穷酸亲戚，我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投到你们家来！”
砰！
“你个小贱人！翻天了你！”
旁边的房门被推开，覃玉兰脸红脖子提着尿壶冲进来，猛地就往床上的孙女砸去！
盛珠不慎被淋了一身骚臭尿液，还没反应就被覃玉兰扯住了头发，尖叫一声，铺天盖地的巴掌就砸了过来！
“你个赔钱货吃我家住我家还敢翻天！今儿我非打死你个小贱人！”
何春凤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惊声哭叫的儿子出去才准备进房劝架。
里头乒呤乓啷，覃玉兰扯着沙哑的嗓子大骂，盛珠阵阵吃痛的尖叫声，忽的戛然而止。
“……”
何春凤踏进房里，猛地瞪大眼睛。
只见盛珠披头散发站在木床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急促喘气，而床前地上，覃玉兰仰躺着大张着嘴，不断抽搐身体，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
额角的鲜血汩汩往下流，转眼就染红了泥地。
“…婆，婆，婆母？”
哐啷！
木棍落地，盛珠惊恐看着地上的人，后退着一屁股坐到被褥上。
何春凤惊慌失措蹲下身去扶婆母，却见她已经停止了抽搐，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瞪着。
“…阿，阿，阿珠，她，她…”
何春凤抖着手伸到婆母鼻子下，惊恐倒吸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连连后退。
“没，没，没气了，她死了！”
盛珠死死看着断气的祖母，浑身颤抖，随即听到隔壁房传来祖父模糊不清的怪叫声，浑身一紧，拼命挪着软棉的双腿下了床，跑到门口看了眼还在嚎啕大哭的弟弟，抖着手把门关上。
“…阿娘，你要帮我！”
“没气了，死人了，没气了，阿珠，你，你杀人了…”
何春凤还在不断惊恐呢喃，被盛珠冲上来死死抓住肩膀才回过神，惊叫声被捂在嘴里。
“阿娘，别叫！”
“唔唔！”
盛珠死死捂着母亲的嘴，见她连连点头才缓慢放开。
“阿娘，祖母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自己掉下床，对，就是她自己头晕摔下床，像，像祖父一样磕破了脑袋，不关我们的事…”
“……”
“对，趁爹还没回来，咱们赶紧收拾，不能被人发现…”
“可，可你，你杀了你祖母…”
何春凤惊惧看着女儿低喃，却被她猛地抓住胸襟。
“阿娘，你不帮我，那我就告诉别人，是你要我杀祖母的，因为昨天她打你的事村里人都知道，我说出去别人一定会相信！”
“你！”
盛珠深吸着气点头，“阿娘，如果今天的事说出去，那我们母女俩就会一块死！但是阿娘，我们也可以不用死，只要你帮我把今天的事瞒过去，我们以后就没事了…”
“…怎，怎么帮？”
“先冷静下来…”
盛珠颤抖着手把凌乱的头发拢好，深深吸着气压下惊惧。
“…得先把弟弟关进厨房去，别让他看见，我们把祖母抬回隔壁房，转成她自个摔下床的模样…”
何春凤也抖着手掩嘴，“可可可你祖父在，在那…”
“他已经糊涂了，也说不了话，不会发现的。”
盛珠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快速把头发绑好，也不管满身的骚臭脏污套上棉袄，出去拉着还在嚎哭的盛龙进了厨房，随意塞了几个冷硬的窝窝头给他吃着关上门，又去扣上院门才匆匆回到里屋。
“阿娘，快来帮忙。”
“……”
母女俩合力把人拖抬着进了隔壁屋，在床脚处摆成俯趴在地上的模样，脱了鞋子摆好，又拿了抹布把沾血的地面擦了好几遍阖上房门。
忙完一切，母女俩换了身棉袄，带上还在嚷着饿的盛龙出了家门，在诸多村民怪异的目光中，勉强保持镇定说着出去帮两个老的买药，缓慢出了村子。
…
县城
盛原去上学，小冬也在摆摊还没回来，盛原坐在床沿微蹙着眉。
炭炉旁，刚饱餐了一顿丰富有肉早饭的盛杰，浑身舒畅吹着牛叉。
盛乔简单收拾了厨房过来，笑眯眯看了眼她爹，微微摇头。
“二叔，今天不忙吧，中午我做几个菜，你留下陪我爹喝一杯吧，他平时自个在家也闷得慌，你在也热闹些。”
“不忙不忙！”
盛杰连连摆手，满脸讨好笑容，“那我就留下好好陪大哥喝一杯，乔乔啊，你这手艺可真是一绝啊，二叔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呢！”
“哪有，做惯手了而已，那二叔您先坐着，我出去买点肉回来。”
“好好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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