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婚宴不到十天，盛乔戴着帷帽跟纪砚南到了山腰的小庙。
“师父为什么突然要见我？”
这几个月，纪砚南常带她来看缘何大师，但都是吃喝说笑，没什么特别认真的话题。
“他说算了新卦，关于你的。”
纪砚南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乔乔，师父他老人家，即将离开。”
“…什么？”
盛乔心口一紧，抿嘴快步进了院门。
“小乔儿来了？快来坐下，尝尝我刚挖出来的好酒。”
“……”
盛乔错愕看着枯黄干瘦的小老头，跟之前那个精神抖擞的街溜子，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而距离她上次来，不过才十天。
“啧，你小子，让你别说出来。”
缘何责怪横了眼徒弟，笑着冲盛乔招手，“我早算到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不过区区一副躯壳，有何可悲，坐下吧，有话跟你说呢。”
盛乔上前和纪砚南跪坐下来，眼眶发酸。
“哎，别哭啊，我这辈子最怕你这样娇滴滴的小丫头哭了。”
“…好，我不哭，师父您说吧。”
缘何呵呵笑着打量两人，“我总算知道你们的缘起之因了，小乔儿，你是不是曾救过一个几个月的孩子，屁股蛋那有块花瓣胎记的？”
纪砚南猛地抬眼。
盛乔愣了愣，“…没有啊，我在北街救的孩子都有五六岁了，侯府的年年也才刚出生，而且屁股蛋没胎记啊？”
“再想想。”
“…嘶，没有了吧，我就碰见过这两个孩子而已呀…”
盛乔苦苦思索，突然一顿抬眼，“…您说的不是在这，对吗？”
那是在她死的半年前左右，她骑着电动车冒雨去工厂上夜班，经过郊外的垃圾堆时撞倒了一个纸箱子，里面滚出一个光溜溜的婴儿，差点没把她吓疯。
“…当时那个婴儿气息微弱，我立刻报了警边做人工呼吸急救，确实看到孩子屁股那里有个胎记，但后来救护车来带走他，我去警局做了笔录，就再没听过那孩子的消息，师父，这件事跟我来这个时代，有什么关联吗？”
缘何微笑点头，看向神色怔怔的徒弟。
“他就是那个孩子。”
“…什么？”
盛乔愕然转头，张了张嘴，“…这不对啊，我是在离开那个异世半年前救的孩子，算上我来到这里的时间，也不过三年，怎么可能是他？难道纪玄安也是我那个时代的人？”
“哎呀，所以说是缘分嘛。”
缘何笑眯眯摊开手，“这个时间啥的我算不出来啊，记得我跟你说过二十多年前，在这被当成妖怪烧死的孩子吗？”
“记得。”
“那个孩子屁股蛋也有个一样的胎记，就是你救的那个。”
盛乔傻眼又看向纪砚南，满头雾水。
“…我不懂什么意思，是这个被烧死的孩子回到我那个时代，然后被我救了是吗，可你说纪玄安就是那个孩子，他又怎会在这？”
缘何摆摆手，“这么说吧，人的五行八卦各不相同，玄安原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或因出生时辰不契合这里，所以去了你说的那个现代，原就是早夭的命数，却碰见你结下了因，死后重新回到这里，五行八卦契合，所以留下了。”
“但你们的因在现代就结下的，因果循回，所以才有你来到这里的果。”
“……”
还能这么算呢？
盛乔愣愣看着眼前的大男人，实在无法把他和那个雨夜中软绵绵的青紫婴儿联想到一块。
纪砚南也无法想象，原来他与她还有这么一连串的因果相连。
“咳咳…”
缘何侧头低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卦象最终所示，你们将会遭遇一劫，唯有一位与你来自相同之地的女子，方能化解此劫，务必谨记。”
盛乔诧异，“也是现代人？”
“嗯，至于究竟是何人，我不得而知，事我皆已言明，尔等速去吧，我也该离开了。”
“……”
纪砚南牵着盛乔跪下磕了三个头，才转身离开。
临出院门之际，盛乔回眸，见那破旧的木屋檐下，瘦小的老人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冲她挥着，笑容慈爱。
莫名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走吧，师父他老人家不喜人哭的。”
…
恍惚走到山脚上了马车，盛乔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又曰，前世不欠，今世不见，前世种下未了的因，今世才结未了的缘…”
“你我因缘相聚，那师父呢，他又是因为什么，跟我们结缘？纪玄安，师父是不是因为道破天机才，才…”
“不是。”
纪砚南伸手将她抱紧，声音多了几分沙哑，“师父跟我说过，前年十月他发现命卦有动，就已预料到他今日离开的时间。”
“前年，十月？”
盛乔抬起模糊的双眼，“那是我来到这里的日子…为什么呢，我和他到底有什么因缘？”
纪砚南垂首吻去她的泪，“师父不愿说，自有他的道理。”
“…那你对他老人家有了解吗？”
“唔，母亲说我出生那日，师父就曾到侯府看过我，之后就成了我师父，但他除了教我礼佛休养自身之外，并没说过其他什么，所以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的真名中有个南字，南方的南。”
“南？南方的南…”
盛乔愕然瞪大眼睛，猛地转身跳下马车往山上跑去！
“乔乔！”
小桥儿，摇摇摇，走不稳，站不牢，好孩子，别害怕，眼睛朝着前面瞧，一步步，往前走，一定能够走过桥，高高兴兴把舞跳…
“爷爷！”
盛乔哭喊着冲进院门，却只见一个小和尚坐在檐下闭眼念经，而缘何不见踪影。
“爷爷！我是小桥儿！我爷爷呢？”
小和尚起身颔首，“施主，缘何大师已经离开了。”
“不！”
“乔乔！”
盛乔推开纪砚南，到处张望寻找，泪如雨下，“爷爷！我知道是你了，爷爷，你出来好不好，我是小桥儿啊，爷爷！”
小桥儿，可怜你未来还要背负那么多的苦难，爷爷要怎么补偿你啊…
小桥儿，别哭，爷爷最怕小桥儿哭了…
小桥儿，爷爷走了…
“爷爷！！！”
悲伤呼唤在山谷的回音，穿过岁月时空的阻隔，承载无尽的思念眷恋，久久回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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