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播间里,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议论声、震惊声、质疑声一时间四起——
“怎么可能啊,谢无道又不是这个副本里的NPC,他怎么可能是荒诞?!”
“太离谱了!他是什么时候成为荒诞啊?我一直在这个直播间,根本没看到!”
“难道说,这个副本中……根本不存在荒诞?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副本啊!”
吕穆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用颤抖的手指打下这些字——
“荒诞,是在整个暗塔世界里,第一个出现的概念神。”
马上有人抓住了他的话,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叫概念神?”
吕穆还没解释,在直播屏幕上的谢无道开始说话了。
徐棠不解地问道:“谢先生,为什么你会成为荒诞神?”
“首先,你要明白什么是荒诞?——你们怎么去想西西弗斯的行为,真诚地告诉我。”
李树犹疑道:“是个蠢货?但他也没办法。”
意料之中,谢无道说道:“西西弗斯终日推着巨石上山,又被巨石砸下,他所服的,是永恒的苦役。”
“但我们玩家和他有什么不同吗?”谢无道问道。
江年摇摇头:“没有什么不同,我们也要一个个过副本。”
谢无道说:“我们每个人都在服苦役,但我问你,如果人生只是一条线,我们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徐棠声音发颤地说道:“是死亡。”
“正是,可如果结局都是死亡,是一切的消散,那我们现在努力活着,是为什么?”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好了,这就是荒诞……”谢无道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我可以是荒诞,你们也可以是荒诞,我们每个人都是荒诞的蠢货,我们在虚无的人生尽头前,狂热地追求意义。”
看到玩家们依旧一脸懵圈的神情,谢无道心底涌上一股倦意。
他们之所以在这个副本里抓不到要领,是因为他们一直把西西弗斯当作一个倒霉的个体。
他们从来没想过,西西弗斯内涵的是每个人人生的悲剧。
随着死亡的黑幕落下,如同西西弗斯的巨石滚下,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可人类喜欢赋予行为意义,大抵是下意识与生命最终的虚无在对抗。
很愚蠢,也很勇敢,这就是荒诞。
谢无道又笑望着江年:“江年除外,他已经大彻大悟了。”
江年耸耸肩:“该死的时候,还是要死的,反正世界没了我照样转,但我要是不躺会儿,我自己可就真转不动了。”
谢无道轻笑出声。
李树吐槽:“兄弟,你这也太摆烂了吧?”
江年笑了:“摆烂?我这叫战略性放弃,人生就像打游戏,你拼命肝,最后发现策划早把爆率调成零了——那还玩个屁,不如直接卸载。”
听了他这洒脱的话语,谢无道忍不住哈哈大笑。
江年和粟九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粟九热爱生命,想体验自己在生前没体会到的美好,所以他异常怕死。
江年也热爱生命,但他热爱的方式是随时准备好失去它。
粟九怕死,是因为他还没尝够活着的甜;
江年不怕死,是因为他已经嚼透了活着的虚无。
一个拼命往生命里塞进更多东西,生怕遗漏半点精彩;
另一个却像随时准备轻装撤离的旅人,连回忆都懒得打包带走。
人类,真的是太有趣了……有了人类,这个无趣的世界才会这么丰富吧。
但谢无道永远不会让粟九死的,他怕的事他不会让它发生。
“所以啊,系统,我现在已经成了荒诞神,我是否,可以使用荒诞神的特权?”
系统沉声道:“可以,玩家谢无道已正常通关【至暗水牢】副本,在副本结束前一小时,玩家可行使荒诞神的权力。”
谢无道挑眉,都做到这一步了,也只是“正常通关”?
一小时,差不多够了。
“我以荒诞之名,行使悖论之权——“
谢无道的手指向阴冷的水牢穹顶,整个幽暗的水牢随着他的话语开始发出不合常理的震颤。
“让水牢之顶出现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洞。“
“让被禁止的光,照进这幽暗的地方。“
“让阳光,平等地洒在每个人的头上。“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世界安静下来。
直到水牢上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强烈的喧嚣,冲刺到至暗的水牢地下四层。
一道完美的圆形缺口出现在天花板,刺目的阳光如熔化的黄金般倾泻而下。
照亮了地下四层农人们惊愕的脸庞——他们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此刻却被灼烧得流泪。
“光……是光啊……“
农人们惊喜地喊了起来,他们流着血泪仰头,伸手触摸那阳光。
谢无道他真的实现了,在地下一层对行尸的诺言。
他也伸手触摸那明亮的光芒,在这地底太久,他差点也要忘记阳光是什么样子了。
至暗水牢里的怪物们,开始疯了一般,从洞口鱼贯而出。
那么西西弗斯的巨石呢?
谢无道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在长久的岁月里,西西弗斯服着无休止的苦役,人们或嘲笑他的愚蠢,或嘲笑于他的可怜,或庆幸于遭此一劫的不是自己。
但西西弗斯难道不知道命运的荒诞吗?
他当然知道,他只是带着自己的蔑视,自己的勇气,不断一次次超越了命运。
众神以为这是惩罚,却不知这正是他的抗争。
——他选择在永恒的徒劳中,淬炼出比永恒更坚硬的东西。
谢无道与玩家们一起,顺着那满是光亮的出口前行。
一阵耀眼的光辉遮蔽了视线,在视线重新聚焦的那一刻,他看到湛蓝到虚假的天空,看到漫山遍野的“怪物”。
“怪物们”在阳光下欢呼。
还看到了,西西弗斯微笑的脸。
碎裂的巨石无力地躺在西西弗斯的脚边,仿佛一个崩裂的城堡废墟。
在山脚下,西西弗斯弯腰掬起一捧溪水,水珠从指缝漏尽的瞬间,他忽然放声大笑。
那笑声惊飞了奥林匹斯山巅的鹰隼,震碎了命运女神纺锤上的金线。
“看啊,”西西弗斯对虚空中的神明说,“你们给了我永恒的苦役,我却在这苦役中找到了自由。”
西西弗斯浑厚地笑着,抓起那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朝着奥林匹斯山扔去。
众神鸦雀无声。
他望向谢无道,憨厚地笑道:“小朋友,只有你,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一腔热血来服苦役,世界冷冰冰,但你是真英雄。”谢无道定定地说道。
徐棠哭了,泪水在风中断了线:“我的命运也改变了,我虽弱小,但从未停止反抗。”
谢无道知道经此一遭,她什么都明白了。
徐棠和她的队友,郑重地对谢无道鞠了一躬:“谢谢你,谢先生,我们都以为死定了,在暗塔里,没人会为了我们这样的玩家出手。”
谢无道不好意思:“我哪有这么热血,哈哈,举手之劳。”
徐棠认真地说:“你从不是炽热的火焰,你是拒绝融化的冰,你来到暗世界,是我们每个玩家的幸运。”
谢无道的笑容微微一僵,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胸,他完全明白徐棠想表达的意思。
但,这真是糟糕的比喻啊。
冰……终究是要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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