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辉家的三层小洋楼也上了房梁。
扔糖果扔馒头那天，他家门口聚集了整村人。
村里人都问姚辉是怎么发的财。
姚辉只字不提我。
且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可当天晚上，姚辉还是领了他二舅妈来了我家。
“涛儿，我对不住你，但我二舅妈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二舅前些年在工地打工不慎从高处掉了下来，摔断了脊椎，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现在还要吃药……你看……”
姚辉的二舅妈我是知道的。
算得上是村里头一号贫困户了。
家里比姚辉还要磕碜。
八十岁的老母瘫在床上，四十岁的二舅躺在轮椅上，二舅妈虽然没残疾但得了癌症，家里还有个脑瘫儿养着。
这些年全靠村里人一家给点饭活着。
瑶瑶见了二舅妈一身补丁，于心不忍看向我：“这个世界太参差，我们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还很长很远，劫富济贫大概是最直接帮助穷人的办法了。”
好一个劫富济贫。
当下，我就拿了二舅妈全家的身份证，一点点认证注册。
在提款之前，我反复跟二舅妈确认：
“这些钱，拿完应急，但后续可能会发生一系列的事情，你们需要有这个承受能力，这个电话卡以后就不要用了，这笔钱，你们看着花！”
二舅妈上过学，知道我口中的借贷平台指的是什么。
她知道逾期会被催债。
也知道逼债的那帮人都是凶神恶煞不会留情的东西。
更知道此后她的个人信誉不在，不可能贷款买房买车。
当然。
她原本也没能力贷款买房车。
对她来说，能安稳的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一双眼睛涌起了泪，声音里满是哽咽。
“你就是救了我们一家的命！有什么后果，我们自己担着！反正那些利息都不可能还上了，你只管帮我借！有多少借多少！”
而村里，像二舅妈和姚辉这样的家庭比比皆是。
但凡有能力跳出去的，早就在城市里安了家买了房和车。
现在留在村里的人，用老弱病残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透了姚辉这一道墙。
又漏了二舅妈这一口风。
村里有困难的家庭慢慢都找上了我。
我丝毫没避讳。
将其中利弊说得清楚且明白。
“手机里面的那些软件全部都是借贷平台，从这些平台拿钱是借，利息可不低，拿一万块可能需要偿还百倍回去。”
“当然，这个利息我们不可能还得起，所以我就没打算还，能借多少都是个人的本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平台派人来找咱们事儿了，大家伙儿也该知道怎么团结一心，保护好我们的家园！”
我站在村里搭的戏台上。
和大伙讲清楚了其中利害。
全村三百来号人，经过三天三夜，每家均贷款了200万出来。
有些家里人口少，我就让他们给已经过世的爷爷奶奶身份证拿出来用。
“这是爷爷奶奶给的零花钱，不用白不用！”
我一言落。
家家户户兴风而起。
张张嘴摇摇手，家家户户小洋楼。
一贫如洗的村落，骤然间热闹了起来。
泥瓦工、油漆工成群结队往村里来。
半年时间内，我们每天都在上梁鞭炮声中悠悠转醒。
家家户户都赶着去吃盖房宴。
托了近一百个借贷平台的福，村里的日子也算是奔上了小康。
顿顿肉。
餐餐鱼。
就是我那瘦骨嶙峋的身体，也靠着这些好东西壮实了不少。
许是来钱太快，日子过得太逍遥。
那些已经将户口都移去城里的村民，也寻着声回来了。
一起寻声回来的，还有那些嫁出隔壁村的姑姑姨姨们。
于是，在我接待了一批老弱病残后。
我又迎来了叔伯婶婶们的关爱。
5
“涛儿，婶婶从小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你妈发烧没办法喂奶水，还是我替了你妈喂养了你个把月，我提这件事不是说让你回报我什么，只是说现在困难的时候，你帮帮咱也住上楼房。”
“涛儿，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人，虽然我已经嫁出去了，但多少是连着血亲关系的，没道理你一个人富了，不拉一拉嫂嫂家，你好我好大家才好嘛。”
“你叔叔我在外头给人打工二十年，到现在都没能还清楚房贷，眼看这经济环境不好，找不到活儿了，你堂哥现在要结婚，我怎么都不忍心他跟我走一样的路，三十平方的房子，三十年的贷款，一辈子的压力和难受啊！帮帮忙吧。”
亲朋好友坐在我家客厅。
我妈一杯茶一杯茶的道。
说到动情时，眼泪也不自觉地掉。
这些年。
不管是留在农村的，还是从农村走出去的人。
过得似乎都不太如意。
钱不够花，身体不够健康。
工作不好找，生活不够圆满。
总是这里一点儿事儿，那里一点儿事儿……已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了……
瑶瑶在旁边听着，也是叹息。
她说：“其实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大家都不容易，珍惜当下最重要。”
瑶瑶劝我，我妈也劝我。
我只能将自己“发财”的事实告知给了大家：“这事儿办了，可就没有回头路！”
叔伯婶婶们听了，纷纷感叹：
“这不能说是借，这是帮助穷人的救助金！我们种地种了一辈子，交公粮的时代我们吃最多的苦，却拿最低的养老金，现在身体各种毛病，也时候享福了！”
“我妈就是被这种小平台借贷逼的走投无路跳楼死的，现在我们做的事不违法不违规，只是拿自己的信用换钱！他们都愿意将钱借给我们，丁点儿不怕我们还不上，我们还怕个鸟！”
“是他们先不仁，不能怪我们不义！”
“我们是替天行道！法律制裁不了这些高利贷平台，我们就帮法律制裁它们！这帮丧良心的狗东西！”
村里人义愤填膺。
那些没文化没读过书的人，只管钱拿到手上花得开心。
那些有文化却被穷苦逼的走投无路的人，也不怕会有什么后果。
人生在世一条命。
先活好了再说！
总之，由我们村带头，方圆十里的村落都大兴起了土木。
过去低矮破旧在风雨中飘摇的茅草房，均在这数月时间里林立了起来。
从外地过来干活儿的民工不知情，以为我们村遇上了好干部好领导，家家户户给补贴造房子，扬言要将户口迁到我们村里来。
眼看日子越过越红火了。
我的心，则是彷徨起来。
瑶瑶知道我担心“东窗事发”，每天想着办法哄我高兴。
“怕什么呢，都走到这一步了，该来的总会来，咱们这么多人，有事儿一起扛。”
瑶瑶说完，拉着我下楼。
随即便展示了摆在院子里的迈巴赫。
我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你哪来的钱？”
瑶瑶甩了甩手上的迈巴赫钥匙：“昨天我回去了一趟，将自己的户口迁了过来，然后让姚辉帮我撸了一遍网贷平台。”
我立马抢过她手上的钥匙：“走，跟我去给车退了！这钱你不能碰。”
瑶瑶将我推开，一脸严肃道：“为什么不能碰！你瞧瞧现在村里人过得多好，家家户户都盖上了小洋房不说，院子里一停就是好几辆车。你从前不是说要最喜欢迈巴赫呢，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结婚礼物，行不行！”
我红了眼眶，望着瑶瑶坚定的双眸，没出息地又哭了。
“结婚？我们怎么能结婚呢？真嫁给我，你以后就没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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