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倒是风平浪静，并没有再发生下一起案件。
本来他们推断，下一起案件在两天内应当会再次发生的。
但估计是因为林星问的“星视”被对方发现，并“反噬”到了林星问身上，所以对方也投鼠忌器，没有轻举妄动。
在这两天内，许之谈与林星问去了一趟废弃的“西山矿业”的工厂，那地方不仅是直接空无一人，就连暗室都直接被封实了，别说祭祀台了，那是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估计大祭司在发现“星视”的时候，立刻就转移了。
只是到底是起了防备心，这两天没有再进一步行动。
“西山矿业”这边的线索已断，就只能是抓着餐厅这条线继续深入了。
时间很快到了周三，林星问如约抵达了餐厅。
有点奇怪的是，往日不说是人来人往，餐厅倒也是客似云来，是不愁生意的。
这天餐厅里却并没有其他客人。
似乎是看出了林星问的疑惑，等在门口迎接他的黎暮云笑着解释道：“特意让餐厅今天休息了。因为今天我试新菜，我想让你一个人最先吃到。”
“哦是这样。”林星问笑笑：“我来给你当小白鼠了。”
“是。”黎暮云点点头，在前面快走了一步，细心地拉开了桌前的椅子。
“请坐。”
“好的，谢谢。”林星问点了点头，落座。
他有些好奇地回头问道：“今天难道只有你一个人做菜？”
“是的。”黎暮云点了点头，“毕竟是试菜，所以还没有正式推出今日菜单，干脆今天歇业了。”
林星问点了点头。
说歇业就歇业，黎暮云确实是个过度自我且自由浪漫主义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会去接触加盟店吗？
看上去他是对自己的料理相当重视且自负的。
若是他真在接触加盟店，那说明他或许对邪教有所知情，之前他所谓的美食评论家的那些话，不过是他撒谎或者故意扯个筏子来遮掩真相。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要散播“光明会之眼”。
毕竟，“加盟”就是最快散播的方式了，会让这个符号像是病毒一样，顺着“加盟”散发出去。
这些思绪在林星问脑海里飞速划过，他面上自然不动声色。
黎暮云站在林星问面前，微微倾身，绅士地鞠了一躬，“请稍等。”
“好。我很期待试菜菜品。”
见黎暮云转身去到后厨，林星问打开手机，都是方警官和许之谈急切问询的消息。
他直接给两人拉了个群，简单明了地改了个“破案组”的群名。
林星问：【你们都放宽心，我才刚进来，人没事】
方则修：【我刚刚观察了很久，你进去之后门口就直接挂了今日歇业的牌子！】
许之谈：【星问，你要小心，不如商量个暗号吧，若是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看到就能知道。】
方则修：【许总说的有道理！】
林星问：【那就1吧，我打1的话就是遇到了危险。打0的话，就是方警官可以进来带人走了。】
这也是他们之前在咖啡厅里商量好的。
毕竟黎暮云身上还有嫌疑，等林星问先套一轮消息过后，再由警察将人带走。
方则修：【没问题！一切听你指示！】
许之谈：【好。等你消息。】
林星问放下手机。
“前菜，红酒啤梨佐鹅肝慕斯，啤梨用勃艮第红酒煮至透明，融合了果香与酒香。如今是秋季，易干燥上火，梨肉下火又润喉，刚好可以滋五脏之阴，鹅肝的脂香与啤梨的清甜刚好形成味觉对冲，口感更丰富多层次。”
黎暮云将餐盘轻轻放在餐桌上，宽口的圆盘铺了一层香醇红润的红酒液，一只染成浓郁饱满的酒红色的啤梨立在中央，鹅肝慕斯切成了片状整齐地摆放在盘口位置，样子十分好看又散发着红酒的香气。
“不仅是食物本身的色香味俱全，你甚至还考虑了当季下食客身体更倾向的味道……尊重自然的脉络，这一点最难得了。”
林星问尝了一口梨肉，红酒的香醇和梨肉的香甜完美融合在一起，入口即化成了水，又带着温和适口的绵润感，在这偏冷的秋季是一种温柔的熨帖。
“风味也好。”林星问发自内心地忍不住感慨道，“你真的很厉害。”
黎暮云眨了下眼睛，颇有些眼巴巴地瞧着他，像是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似的：“……怎么说？”
“怎么说呢……”林星问倒还真不是为了试探而故意奉承，这只是一道前菜而已，却都能做到从人文出发，在食客的角度上考虑。
林星问道：“最新鲜的食材、最优秀的技术你一直都不缺，就像我之前挑出来的那些问题，其实你的做法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你的菜一直缺了一点温度。”
“温度？”黎暮云的眼神不由得晃动了一下。
“是。”林星问点了点头。
“不从食客的角度出发的话，在勃艮第红酒风味不足的时候，你就不会去考虑用黑巧或者咖啡粉去弥补风味。在牛肉腌制时间不足的时候，你就不会用芹菜段去调味道。在过程出现错漏，食材有不足的时候，能够从食客角度出发，调整风味，才是一道菜最有温度的体现，也是这道菜你个人最独有的风味。”
“之前我没尝到的，在这道前菜里，我尝到了。你料理的温度。”
黎暮云像是瞬间被击中了似的，久久无法出声，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了青白，像是突然被抽离了骨骼的提线木偶。
他眼睛覆上了一层水汽，晶亮的痕迹留在眼角。
……不会是又要哭吧？
林星问不确定地想。
黎暮云整个人像是被绷紧的弦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长吐出一口气来。
“……我父亲和我说过一样的话。”他像是被触动了心绪，语带哽咽，又攥紧了指节，压抑下哭音，“我一直没能超越我的父亲。他说我去巴黎留学了一趟，反而丢掉了做饭最要紧的东西。‘你做的菜没有温度’——这是我父亲的原话。”
“为了赢过我的父亲，我赌气开了这家餐厅，也赌一口气想要做到最成功的餐厅……之前有人和我建议过开加盟店，我一度拒绝，不想让我做的菜沦为什么烂大街的货色。可是，我太想……让父亲承认我的菜了，我最近甚至都在接触加盟店的事情……”
黎暮云笑得有些苦涩。
眼角有泪缓缓落下。
“直到刚刚，你的话让我发现，加盟店根本不会得到我父亲的任何承认，只会让我越走越远，这一辈子都无法再超越我的父亲。”
“是你让我的菜……有了温度。”
黎暮云凝视着林星问，满心欢喜，恨不得只这一眼就过去一辈子。
而林星问低头解锁手机，发了个0到群里。
冷静、高效、且理智。
毕竟他们之前就都已经商量好了，一旦他已经有了黎暮云提供的情报，就可以直接把人“请”进局里，进一步谈话了。
这倒是有些意外之喜。
林星问本来没提到任何加盟店的事情，还在思考怎么让话题自然而然地拐到这上面呢，没想到黎暮云情之所至，竟然自己就主动提到了。
从他所说的来看，黎暮云，似乎真的与邪教没什么关系。
他应当是无辜的。
只是，这一切，当然还要经过警局的认证才行。
当然除了他的无辜之外，他话语中透露的信息也十分重要。
譬如——
这位美食评论家是谁，建议黎暮云开加盟店的人又是谁。
这两个人，应当和邪教都息息相关。
更何况，目前“光明会之眼”除了在案件中发现，还有在黎暮云这里发现之外，其他地方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
但根据林星问的直觉，他笃定，邪教散布的“光明会之眼”，绝不只有这几个地方。
毕竟他们的布局已经持续这么久，只是黎暮云的餐厅，都开了也有一两年之久了。相比，他们布下的棋子的坑位，绝不只是这点。
案情如今如此紧张，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下一起案件，自然是耽误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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