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舍不得我离家太远，
我妈偷偷把我的志愿全改成了当地的专科。
背后撺掇的伯母乐的牙不见眼。
拿着她儿子的本科录取通知书来我面前显摆。
可是她不知道是，作为学校历史上第一个省状元，
我的志愿是市长都要过问的。
报完了志愿我便觉得万事大吉了，和同学疯玩了几天。
直到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头班主任的声音显的异常焦急。
「照己，你的志愿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把密码告诉了别人了？」
班主任的声音在那头急的破音，恨不得立马跑到我面前来。
等到了班主任家里，看清了电脑上显示的页面，我心里才泛起一阵阵迟来的后怕——离报名截止就剩两个小时了。
盐省的志愿填报，本科批和专科批是分开的。
中间只间隔了一天。
本科批进行填报时，专科批也可以预填报。
而此时我的本科批填报页面上显示着明晃晃的几个红色字体：自愿放弃填报。
而在专科批的预填报界面，已经添上了一水儿的当地大专。
是谁改了我的志愿？谁知道我的密码？我心里暗自责备自己对这么重要的事都不上心，
值得庆幸的是。
因为我是学校历史上第一个省状元，我的志愿填报工作受到多方的重视。
刚出分的时候班主任就让我到她家里，仔细的把已经抛来橄榄枝的几个学校和专业的利害给说的清清楚楚。
之前是我们一起商量后填完了志愿。
这次要不是她谨慎看了一眼，我简直都不敢想...
我颤着手将志愿又一一填了上去。
「你重新设置一个密码吧」
班主任嘱咐我。
并在我重新设置密码的时候悄悄转过了身去。
「剩下的时间你哪都别去了，就在这守着吧，等填报时间截止了你再走」
说完就给我端来了水果零食，自己上一旁备课去了。
我心里一阵阵发冷，僵着手滑动着鼠标。
知道我密码的人一共有两个人。
一个是我的班主任，她是我的恩师。
我高中时差点辍学，是她多次去我家里家访，说服了我爸爸，我才能有今天。
一个是我的妈妈，家里唯一一个我能感受到是爱我的人。
想到前些天，妈妈搓着手一脸羞赦坐在我的旁边。
「照照，你能不能让妈看看你报的学校，妈从来没上过大学，你也给妈看看大学都是怎么报的呗」
「这个有什么好看的，到时候看通知书，那才是好看的呢」
可看着她满脸期待，我还是打开了那台堂哥用了好多年开个机都要卡半天的电脑。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输了密码。
输完了还问了句：
「照照，你的密码是 不是你的名字加生日啊」
「嗯，对，还有你的生日」
当时我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此时却回想起她桌下绞着的手指，磕磕绊绊的问话。
那都是紧张的表现。
我胸腔里忽然涌起万顷的愤怒，想起我高中为了多背一个单词不舍得去吃的晚饭。
在被窝里打着的灯和撑着发酸的胳膊。
家里面催着辍学而整宿睡不着的觉。
为了让家里觉得我高中不会花多少钱一边读书一边放假去发的传单。
我不是天才，我要付出很多泪和汗才能稳稳的待在A班，要学会很多讨人欢心的话术和劳作才能让重男轻女的爸同意我上高中。
可是这一切，差点就成了泡影。
为什么呢？
我在班主任家里待到志愿填报结束。
等到秒针划过12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我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家。
爸爸看我进了家门，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嘴里哼了一声。
「别以为你考了个状元就了不得了，一天天的疯跑，也不知道帮着家里赚点钱，一个女娃子，以后也是倒贴给别人家的，别以为你学习好就要上了天了，我告诉你，没什么用，像你家豪哥那样的男人，以后才能在社会上混的开...」
我一声不吭的给他泡了杯茶放好。
这样的话我早已习以为常了。
妈妈从厨房出来，悄悄递给我一只碗。
碗里是两个圆圆的荷包蛋，看我许久未接，还往前递了递。
我看着她的脸，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妈，今天志愿就截止填报了」
她擦手的姿势顿了顿。
「是吗？那就不能改了？」
「嗯」
「不能改就不能改了，你快吃，我给你买了身衣服，一会儿你换上去」
我走进房间，床上是我一直想要的连衣裙。
从小到大我的衣服都是堂哥淘汰下来的，宽宽的衣服穿上去像个假小子。
等上了学，我才终于有了自己的衣服——我的校服。
整个家里，只有我对着衣服发愁，而我爸对我假小子一样的穿着非常满意。
似乎我穿的像个男孩在某种程度上慰藉了他想要要个儿子的心。
「照娣，照娣在家吗？」
外面传来伯母的尖锐的声音。
照娣是我的小名，家里原本给我起的名字是招娣。
登记名字的时候，是我妈去的。她在登记人员的询问下嗫嚅的说出招娣两个字。
她的话很轻。
那个女登记员的耳朵也不怎么好使。
最后我的名字就被登记为了「照己」。
这个名字的代价是她被父亲打了一顿。
但木已成舟，名字也没法改了，于是家里就将我的小名叫做照娣。
而我妈和那个女登记员成了我们家无法“传宗接代”最大的罪人。
父亲可以轻易的打骂母亲，在长久的谩骂下，她似乎也觉得她生不出儿子是自己的错。
她也越发的怯弱。
直到我高中学了生物，我兴奋的拿着书给她解释什么是x，什么是y。
她虽然听不懂，但她眼里仍旧闪过一丝希望。
而那件事的最后就是我爸拧着我的耳朵骂了一晚上，甚至第二天闹到了我的学校。
他站在办公楼的空地上大声问候了生物老师。
将那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吓的不敢出办公室。
他中气十足的骂了学校一上午，说他们教的都是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是误人子弟。
他气愤的踹倒了学校的光荣公示板。
而光荣榜上贴着我的照片。
每个班的学生都跑到走廊上看，我躲在教室里不敢出去，甚至想我为什么不长的矮一点，这样好钻到桌子下去。
他发泄了一通第二天拉着我到主任办公室说要让我辍学。
尽管后来班主任说服了他让我继续上学。
但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在学校都饱受着别的同学各式各样的目光，有厌恶的，有看笑话的，有同情的。
伯母带着堂哥家豪，两人坐在客厅的主位，而我爸指挥着我妈殷勤的给两人倒茶。
伯母抿了一口茶水，兴高采烈的说道。
「他二叔，你们家照娣的志愿都报完了吧」
「是是是，快，赶紧去把你堂哥的电脑拿出来」
我正要去，伯母就喊停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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