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力感裹挟着楚林宣，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跟今夜落下的雪花一般。
看来，他已经死了。
他孤零零的走下马车，回首看着自己的尸身，一种解脱之感蔓延至他的全身。
远处，裴雪晴的目光正落在垂下的车帘之上。
所以，她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吗？
楚林宣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下一秒，裴雪晴的手就被楚宁逸拉住。
“雪晴姐姐，我们一会就要拜堂了，你要干什么去？”楚宁逸心急的拉住他，见他的目光落在门口另外一辆马车上，忧心忡忡。
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难不成他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抛下他去见楚林宣不成？
“林宣他刚刚好像晕过去了，我要去看看。”
裴雪晴凤目含着焦急。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楚家人也听到了裴雪晴要去找楚林宣的话。
“雪晴姐姐，你不用担心大哥，大哥有气运护体，没事的，若是你现在去，冲撞到了皇室的人，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楚宁逸皱了好看的柳叶眉，泪水在眼眶打转。
“是啊，不用担心林宣，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父亲点了点头，同意楚宁逸的话。
“快点回去完婚吧，若是耽误了吉时，说不定要影响很多事呢。”娘亲劝说，都不同意裴雪晴去找楚林宣。
见众人如此，裴雪晴迈出的腿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她回首望向远处缓缓离开的轿子，凤目悲伤。
化作残魂的楚林宣就站在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从始至终，他们从未心疼过他，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哪怕一眼，他们都能发现他离开人世了。
可并没有。
婚宴草草结束，可裴雪晴的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安。
楚林宣骄撵的车帘落下的瞬间，她清楚的看到楚林宣晕倒了。
为何宫中到现在都没有传信过来？
难道真如他们所言，林宣有气运护体，所以化险为夷了？
洞房之时，楚宁逸踏进裴家的别苑。
看着屋中的装饰格外简陋，只简单的贴了两个喜字。
他咬着牙忍下，只要过了今夜，他就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也会代替楚林宣成为楚家真正的嫡子！
直到夜深，裴雪晴才回了别苑。
楚宁逸仿佛黑暗中寻到光亮的飞蛾，朝着裴雪晴扑了过去，正想搭上她的衣襟，却被眼前的人无情推开。
“雪晴姐姐，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何不可？”
“而且系统不是说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裴雪晴不耐烦的打断。
“不要总是拿系统说事，我承诺你的，已经做到了，接下来，我们就应该井水不犯河水，然后等着林宣从宫中出来。”
“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裴雪晴挥着衣袖长扬而去，她放心不下楚林宣。
只有看到他完好无损，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雪晴姐姐！你不能去……”楚宁逸甚至没有抓住裴雪晴飘摇的衣角，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新婚之夜弃自己于不顾。
他发了疯一般将桌案之上的所有东西都推搡在地，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楚林宣就是个该死的贱人，他到底凭什么？
……
太兴殿宫门口。
裴雪晴握着手中的杜鹃花在此处长跪不起。
哪怕今日冒犯了萧语嫣，她也要确保楚林宣还安然无恙。
“将军，您别等了，公主说了，她不见。”
宫中的内侍弓身说道。
第十一章
新婚之夜来宫门口求见一个已经成婚的男人，这又是何苦。
“若是殿下不见，臣便求到陛下那里去，若是陛下还不见，臣便长跪不起。”
从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为了见个低贱的罪奴竟在此不顾尊严久久等候，这事放在宫里都是头一遭。
内侍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能再去请公主。
等到萧语嫣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早晨，可裴雪晴仍旧固执的跪在薄雪之上，哪怕身子冻的僵硬也不肯起身。
“裴将军，你这是何苦，本宫知道你们二人曾有婚约在身，但他现在是本宫的人，你为了一个罪奴在这里长跪不起，有失风度。”
萧语嫣不愿同她多费口舌。
“臣只求公主让臣见他一眼，日后哪怕为公主上刀山下火海，臣也在所不辞。”
裴雪晴伏首，语气卑微。
她只想见她心里的那个人，哪怕一眼就足以让她支撑往后的岁月。
只要知道楚林宣还好，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萧语嫣居高临下审视着面前的女人，狰狞的面孔带着病态的笑容：“她死了。”
“还未进宫门，他就死在了轿子里，当真是晦气。”
“你说什么？”
裴雪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宁愿自己是出现了幻听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局。
“本宫说他死了，死了，听懂了吗？”说到这，萧语嫣的脸上满是嫌弃，一条人命于她而言不过一只蝼蚁。
见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裴雪晴愣在原地满脸震惊，萧语嫣又不忘玩味的补充道：
“哦对了，因为觉得他坏了本宫的兴致，本宫拿着鞭子对着他的尸体抽了三十鞭，他整张脸都被本宫抽花了，本宫殿中那只黄狗最爱吃肉，就把他的尸体拿去喂黄狗了。”
她杀了楚林宣，将他鞭尸之后喂了狗，竟还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这些话？
她还是人吗！
裴雪晴仅存的理智被萧语嫣的话彻底打乱，她上前一步，紧紧揪住萧语嫣的衣领，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
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萧语嫣身边的贴身近侍直接把刀架在了裴雪晴的脖子上。
“大胆，竟敢冲撞公主，你不要命了吗！”
萧语嫣拦住了近侍，意味深长道：“毕竟是裴大将军，来寻人，交代清楚不就好了。”
“一条贱命，死了便是死了。”
她将楚林宣剩下的东西随手丢在裴雪晴面前，话锋一转：
“你联合楚家人欺骗本宫，本宫还没来及下旨教训你们，你倒是找上门来了，哪怕你是裴雪晴，本宫也照样能让父皇罚你！”
宫门大合，天空之中大雪飘落，片片堆积在裴雪晴的肩头，最后将她挺直的背脊压弯。
她用拳头狠狠砸着冰凉的地面，想要将心中的悲愤发泄。
直到最后，她的手背鲜血淋漓，隐忍已久的泪终于落下。
那颗泪珠顺着她脸颊滴落，最后在地上凝结成冰，犹如她的心脏。
她恨萧语嫣，更恨自己。
当年是她亲手送楚林宣进的辛者库，那个时候，他的心该有多冷啊……
她口口声声许下诺言，说能做她裴雪晴夫君的人只有楚林宣，可他还是食言嫁了旁人。
临死之前的他，是不是在怨恨自己呢。
她未曾等到出宫的楚林宣，甚至间接害死了他。
是她亲手害死了他放在心尖上多年的人啊。
第十二章
裴雪晴将楚林宣的遗物紧紧的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林宣，林宣……对不起。”
女人的啼哭声回荡在空荡的大殿，天空之中乌鸦成群，盘旋在宫宇之上鸣叫，似乎在跟她一同哭泣。
楚林宣的魂魄漂浮在空中，听着裴雪晴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心中竟然毫无波澜。
他死了她才开始忏悔自己的过错吗。
太晚了。
晚间，楚林宣病重而亡的消息传到了楚家，与此同时，还有宫中降罪的诏书。
楚家上下欺瞒皇室，降男丁官职，罚奉三年。
全家人坐在正厅，脸上写满了震惊。
尤其是楚父，面对楚林宣的死，他淡定的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林宣有气运护体，而且小逸还好好的，他怎么可能死？”
但听闻有降罪的诏书，楚父立马皱了眼眉，心道不妙。
莫非是让林宣替小逸的事情被皇室的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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