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宣回到陆府之后，一直心神不宁。
陆丞相和陆夫人给他带了不少珍奇异宝，都不能博自己这个小儿子一笑。
夫妻二人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陆婉琪知道楚林宣曾经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叹息一声，将楚林宣的房门轻轻关上，随后对他们说道：
“小弟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让他自己消化一下，我们说的多了，他只会觉得有压力。”
听着门口一家人离开的声音，背对着房门的楚林宣这才滑坐在了地上。
只是见了裴雪晴和楚宁逸一面就开始自怨自艾了吗？
他已经重获新生，就不能被那些人困扰！
他看着纸张上画着的杜鹃花，最后将他们全部撕碎扔在火盆之中。
既已经斩断过往，就必须狠心割舍，有舍才有得，他不会让过往的种种再影响他的来日了。
楚林宣刚准备熄灭火盆，陆府大门却在此刻被敲响。
门口传来阵阵嘈杂声，他披上斗篷出去查看，只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站立在陆府门前。
裴雪晴狼狈的被府兵架住，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陆小公子，我受楚家人所托，有事同你相见。”
裴雪晴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天空之中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夹杂着雪花结为寒冰一颗颗落在她的身上，打湿了她的裙摆。
“罢了，让她进来。”
今日，他已经做好了斩断一切的准备，既然裴雪晴来了，那他就把话说清楚。
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与这群人便再无瓜葛！
“林宣，我就知道你没死……”裴雪晴丢掉手中的盒子，想把紧紧抱住楚林宣，但腰间冰凉的物体让她一愣。
垂首望去，竟是一枚锋利的匕首。
“裴雪晴，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楚林宣眼底泛着寒光，不似往日那样柔情似水。
“还有，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楚林宣已经死了，他身患重病而亡，你都忘记了吗？”
他的声音凛冽，如同腊月的寒风，让裴雪晴浑身发抖。
“是你害死了楚林宣，是你连同楚家人害死了楚林宣，你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对不起，是我错了，阿宣，是我错了，如果你觉得杀了我能让你开心，那我宁愿去死。”
从前高高在上的裴雪晴如今竟握着他的手臂缓缓跪在了地上。
冰天雪地之下，那个在马上傲视群雄的女将军卑微到了极点，只想求得眼前之人的原谅。
只可惜，太晚了。
楚林宣把匕首扔在他面前，对于她的这些举动不为所动。
“要死就死远点，你一个征西大将军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陆府，只会给我添麻烦。”
现在说什么对不起。
在他爱她爱到骨子里的时候，裴雪晴却屡屡纵容楚宁逸用拙劣的谎言抢走他的人生时，她怎么不说对不起？
在她亲手策划送他进辛者库，替楚宁逸受刑的时候，她怎么不说对不起？
在她坐视不管，默许把他送给萧语嫣之后又嫁给楚宁逸的时候，她怎么不说对不起？
现在跑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死了，他们才知道后悔，多么可笑。
没有人会蠢到这种地步，蠢到去原谅一个从前把他害到遍体鳞伤的人。
“裴雪晴，楚林宣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他到死，都恨着你。”
“你想跪便跪吧，若是真的要寻死，就离开陆府，别让陆府沾染到你的晦气！”
楚林宣转身离去，下一秒裴雪晴竟真的捡起了那把匕首。
“你可以恨我，可以不见我，但楚家人还在等你，若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垂怜，让你见他们一面，那也值得。”
言罢，他竟真的将匕首刺入胸膛。
鲜血滴滴落下，将地上结冰的白雪染红。
真是个蠢货！
楚林宣皱着眼眉，喊了小厮，到底同裴雪晴一同回了楚家疗伤。
好在裴雪晴的伤势不重，隔日就能醒来。
第二十章
他正准备离开之际，虚弱的楚母因为着急见到楚林宣，只穿着单薄的单衣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豆大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若不是有下人的搀扶，她险些摔倒在地。
饶是楚林宣心再狠，看着从前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母亲病成这个模样他也于心不忍。
“林宣，是你吗，是你吗孩子……”
“楚夫人，我姓陆。”
楚林宣给她盖上了斗篷，还是扶着她进了房间。
如果不是裴雪晴蠢到自伤，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楚家，用这种方式让他回来，他真是低估了裴雪晴的决心。
“孩子，我知道是你，你在怪娘对不对。”
“娘也怪自己，明明你是娘的心头肉啊，娘怎么能因为楚宁逸的三言两语就这么对你呢，娘错了，娘知道错了啊。”
楚母哽咽的声音让楚林宣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他住在那间逼仄的偏院，很多时候他都在幻想娘亲能哭着拉着他的手，说之前那些事情都是迫不得已。
可一切都晚了。
事实就是他们对楚宁逸的纵容害死了他，倘若没有老天垂怜，他的尸骨都快要腐烂了吧。
他身死了，心自然也就跟着死了。
哪怕他从前再渴望这份母爱，如今他都不需要了。
“我不怪你，曾经我甚至想过，我可能不是你的儿子，或许你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这都不重要了，我如今过的很好，爹娘和姐姐待我如同亲人，他们对我的好，也让我想起多年前在你们膝下承欢的场面。”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想再和从前有任何瓜葛。”
楚林宣冷静的出奇，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眼前的楚母就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人。
“娘知道你不能原谅娘，娘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只要你过的好，娘就放心，就放心了啊。”楚母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迸发，她拉着楚林宣冰凉的手，悔不当初。
哪怕当时再多犹豫一下，哪怕当时再多关心一下楚林宣的近况，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娘和父亲还有你长姐知道你还活着，就将楚家的地契和房契都拿了出来，你可有看到？”
楚林宣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知道昨日定然是楚家人交代裴雪晴把这东西给他。
只是现在他不需要这些。
“我不需要这些，陆家什么都有，爹娘给我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这本就属于你，我们只是想弥补你而已。”楚母见楚林宣拒绝的干脆，心痛万分。
本就属于他？
属于他的人生早就已经毁了，无论这些东西是真心实意的道歉还是迫不得已的施舍，他都不想要。
“娘，我不会要的。”
这一声“娘”让楚母的心重燃希望，可下一句话，直接让她心如死灰。
“我同楚家本就再无瓜葛，从今往后，我只姓陆，您从前待我很好，我不怨您，也不怪您，所以您就当不曾有我这个儿子吧。”
说完，楚林宣面无表情的转身。
身后的楚母还是叫住了他：“林宣！”
这一声呼喊，仿佛告别。
他慢慢回首，眼里掠过最后一丝不舍，过往母子二人谈笑的场面漂浮在他脑海里，他勾了嘴角，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脑海当中仅存的回忆撕碎。
“照顾好自己。”
“谢谢夫人，我会的。”
这声谢谢冷漠又疏离。
从他死的那日开始，他就已经不是楚家的人了。
现在，他只想做自己。
三月后，京城的春色动人，楚林宣借着春色在京城着手开了一间酒馆。
重生之后他就喜欢酿酒，所谓酒通人心，知人情。
陆家人知道他有这个想法都纷纷支持，左右在家中闲来无事，若是能让自己的儿子找到些兴趣爱好他们也开心。
酒馆刚开张那几日，陆家的巷子里都弥漫着酒香。
往来的客人确实不少，但每隔七日，就会有一个小厮带着成箱的银两过来买酒，只说是宫中宴饮所需。
旁人都羡慕楚林宣有经商的头脑，短短数日就能把酒馆经营的这样好，可他心里清楚，来送钱的人都是谁。
他也会挑出上等的酒送过去，这样就算两不相欠。
直至深夜，酒馆快要关门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站在了门口。
是楚娇。
第二十一章
那日他归家之时，楚娇和楚父都没在家中，所以他们没能见到楚林宣。
“小弟，你还好吗？”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似乎只有喝多了酒，才有勇气跑过来见楚林宣。
“这位小姐，你喝的有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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