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长嫂死了 > 第1章(1)

长嫂死了。

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死了。

白日她被镇国侯夫人带人捉奸在床,受尽屈辱。

晚上她便一条白绫将自己勒死在了床头。

只留下了八岁的侄儿哭得撕心裂肺。

1

消息传到宫中时,紫云正在服侍我梳妆,一失手打碎了我最爱的那只镯子。

那是萧柏还是王爷时送我的,他说,此镯如君心,持赠卿卿,千金难买相思情。

从王府到皇宫,我戴了这么多年,只得了一副柔弱不堪的身体。

紫云知晓我往日最爱戴这只镯子,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恕罪!”

谁不知我这个中宫皇后,只生得一副孱弱的身子,却没有半点容人之量,素来爱为难宫人。

我怎会不知那些宫人都在背后说我最毒妇人心。

凌春从殿外走了进来,接过了紫云手中的梳子,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了。

都说最毒妇人心,其实君心最难测。

从前我以为萧柏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至少欺骗我到死的那一日。

是我低估了他对我的恨。

低估了他对辛家的恨。

他连寡居的长嫂都不肯放过。

我的长兄死了、儿子死了、母亲死了、叔叔死了、婶婶死了、堂妹死了、侄子死了。

现在连寡居的长嫂都得死了。

偌大一个镇北将军府,只剩下在北边苦苦支撑的父亲、不学无术的庶弟和年幼的小侄子三个人了。

还有我这个病入膏肓的皇后。

镇北将军这一大家子,在为萧柏登基扫清朝堂的阻碍后,终于是要在人人喊打的名声中毁灭了。

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呢?

是我这个命不久矣的皇后?还是被迫纨绔行事的庶弟?又或者是手握兵权的父亲?

气血上涌,我忍不住呕出了一口血,落在素白的手帕上,鲜红一片。

凌春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娘娘?!可要叫太医?”

我用手抹开了唇上残留的血迹,握住了她:“不必了。凌春,去叫谷香进来。”

谷香和凌春都是后来镇北将军府送进来给我的丫鬟,一人善药理,一人习武艺。

我原本的陪嫁自然不是她俩,只是那些随我一同长大的人,都在这漫长的深宫斗争中,死的死,散的散。

谷香进来简单行了个礼,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娘娘,”她有些于心不忍,迟疑着问道:“真要到此地步吗?”

我从瓷瓶中倒出一颗散发着幽香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

“如今这样,和我死了有什么区别?”

2

自从长嫂死后,我便一病不起。

萧柏坐在我的床前,握着我的手满脸心疼:“容容,不过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你何至于此。”

事到如今他还在演戏,若不是我早已知晓此事的幕后之人便是他,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我苍白着一张脸,语气微弱,颤抖着手回握着他:“是臣妾一时心急。长嫂...柳灵她已经死了,看在她为兄长守寡多年的份上,还请陛下从轻发落吧。”

我从前一直不喜长嫂,她出身寒微、家室不显,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如何配得上我那年少成名的兄长。

还未出阁时我还同她闹了许多笑话,给了柳灵不少难堪。

后来年岁渐长我才知晓,兄长是在有限的人选里,选择了最适合辛家的长媳。

父亲和兄长常年在外征战,府中只剩下了我和柳灵。

和她接触得越多,我才发现她身上的种种光芒。她虽出身寒微,却要比这京中多少大家闺秀要看得清现实,聪明伶俐,还沉稳得体。

我们也逐渐从不对付的姑嫂,变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那时正值多事之秋,几位皇子间斗得水深火热。辛家掌握镇北军多年,已经碍了先皇的眼,他要为先贵妃所出的三皇子扫清障碍。

是萧柏找到了父亲,说对我情深义重要娶我。同时答应父亲只要扶持他上位,便让辛家全身而退。

父亲同我说此事时,我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下来,选择了丝毫不受宠的五皇子萧柏。

柳灵抱着刚刚出生的大侄子,难得与我意见不同:“辛家一向中立,参与到夺嫡中真的好吗?”

我接过她怀里的侄子:“长嫂放心吧,萧柏许了我皇后之位,难不成我还会护不住辛家吗?待到那时,就让父亲交出兵权做个闲散的侯爷,阿兄也能歇一歇。”

那日我只顾着逗弄着年幼的侄子,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眼中的欲言又止。

她是如此的通透,想必那时,她便知道了我的心思,知晓我对萧柏的情根深种,才会在后来劝阻了兄长,让我嫁给了萧柏。

兄长身亡后,她便深居简出,甚少入宫来了。

太子死的时候,她难得递了牌子请见。那时我悲痛欲绝,食不下咽,还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

是柳灵做了从前母亲最爱做给我吃的云片糕进来,告诉了我一些真相。

那日我枯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嬷嬷流泪,柳灵将云片糕摆在我的面前,垂着眼捻了一片放在了我手里。

“你这样,只不过如了某些人的意!难不成渊儿和云起就要这样白白死了吗?”

那时死了孩子的母亲不止是我,辛家的长孙、柳灵的第一个孩子辛云起,也随太子一起落入了奔涌的河水中,连尸骨都未曾找到。

那样好的长嫂,将一切都看得通透的柳灵,竟然以最屈辱的方式死了。

而我,还抱着对萧柏的最后一丝幻想,害死了长嫂。

3

在我的恳求之下,柳灵连辛家的祖坟都没进,只在京郊随便找了地方埋了。

萧柏对此很是满意,赏赐流水一般地送进了长定宫,就连八岁的侄子都被封了爵位。

镇北将军府一时风头无两,这京中谁人不知我这个皇后格外受宠,连一向爱来找我麻烦的贵妃都消停了几日。

我冷眼看着这烈火烹油般的一切,知晓萧柏这是打算对父亲和我下手了。

从他登基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镇北将军辛弘就像是卡在他喉间上的一颗鱼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从前内部朝局未定、外敌虎视眈眈,他需要镇北军为他稳定边疆,拉拢武将,需要我这个皇后为他稳定后宫,主持中馈。

可现在内部稳定、外敌势弱,父亲自然也就没有用了,更别说我这个占据了他心上人位置的皇后了。

镇北将军府的存在,对他来说代表着他懦弱的过去,需要朝臣子低头,才能坐稳皇位。

所以母亲病死、二叔一家被山贼杀害、长兄战死沙场、儿子和侄子落水而亡、长嫂被人陷害,就连我,也要被他所赠的镯子毒死了。

等父亲死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庶弟、一个年幼无知的侯爷,又如何撑得起三十万镇北军呢?

萧柏真的好算计。

只是萧柏不知,我从来不是良善的人,他和贵妃命人散播的那些谣言,正好为我遮挡了真正的性子。

最毒妇人心,才是我的本性。

我病得越发严重了,短短几日连起身都做不到了,太医院正都束手无策,语气间都委婉了几分。

萧柏急得不行,连早朝都不上了,整日守在我的寝宫内。

他是想亲眼看着我死去,最好是在我咽气前狠狠羞辱我一番,好弥补他那心肝宝贝,出一口恶气。

我同他成婚十余载,已然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向来看重自己的名声,即使恨我到极致,也不肯落人口舌,让人觉得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病中的日子不算难熬,神医谷的药自然是不凡的,服下后我便整日在沉睡,人却逐渐消瘦了下去。

我难得有清醒的时候,睁眼便看见萧柏满脸憔悴,红着眼眶摸着我消瘦苍白的脸颊落泪,一滴一滴落在我冰凉的手背上。

“容容,御花园的桃花要开了,到时陪朕去看看好吗?”

我伸手摸着他的脸,仔细描绘着他的眉眼:“好。”

就是这般深情的模样,骗了我一次又一次,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对他生出期待。

及笄那年春和景明,他站在桃树下,翩翩公子世无双,玉面朱唇气若霜,桃花落在他的发间。他露出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眼里像是落入了星辰,对着我伸出了手。

“容容,花开了。”

4

二月初六是个不错的日子,宜嫁娶。

凌春穿上了嫁衣,跪在长定宫门口,与我辞行。

她年纪比我小,十五岁便被将军府送进了宫里,如今已经二十八岁了。

我求了萧柏,收了她做义妹,想在我死前看她嫁得如意郎君。

她进宫这么多年,这算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时辰到了,我为她盖上了红色的盖头,伸手将手上的嵌宝石双龙纹金镯褪了下来,替她戴在了手上:“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她低头的时候落了泪,低着头朝我辞行:“请您保重身体。”

我和谷香站在宫门口目送她坐上轿辇而去,一百六十六抬嫁妆从长定宫一直抬到安福门,随嫁的宫人排成长队,跟着轿辇慢慢远去。

我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我与萧柏成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十里红妆,一百八十八抬嫁妆,双亲红着眼站在门口,将我从镇北将军府嫁进了肃王府。

为了凌春出嫁,我几乎是全程撑在谷香身上,才勉强没有倒下。不过还是受了风,当晚便起了高热,烧得我昏昏沉沉的。

萧柏只来看了一眼,便被永春宫的贵妃叫走了。

半夜,谷香一身黑衣从门外进来,凑在我的耳边轻轻说道:“娘娘,已经安排好了。”

我睁开双眼,发着烧让我有些意识模糊,反应了好一会才问道:“重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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