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夏浅帮大碗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便替昏睡的谢蓉把了脉。
三次探脉,她的脸色却愈发严峻。
大碗看着,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见她妥帖地放下谢蓉的手,方才小心询问。
“嫂子,三小姐……病得严重吗?”
夏浅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我说不清楚。”
她看着睡得安稳的谢蓉,轻轻皱了下眉头。
“要问过她才知道。”
“那,我帮她解穴?”
“嗯。”
大碗和夏浅扶正谢蓉,下手前,他不放心地叮嘱。
“嫂子,三小姐情绪不稳,您可千万当心!
不然,您若是被伤到,我没法和将军交差……”
“没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见夏浅态度坚决,大碗这才上手解开了谢蓉的穴道。
过不多时,谢蓉悠悠醒来,夏浅见状,支开了大碗。
“大碗,你帮车夫看着点马,让他驾驶得平稳些。”
大碗担忧地看向垂着脑袋的谢蓉,见她这会儿还算平静,这才应下。
“嫂子,那我去车辕上坐,您有事喊我。”
“嗯,去吧,放心。”
夏浅目光沉稳坚定,目送大碗出了马车,她这才看向低眸沉默的谢蓉,缓声开口。
“我帮你把过脉了。”
谢蓉身体一僵,手上不自觉攥紧了衣裙。
夏浅察觉到她紧张的情绪,语气变温柔了些。
“我明白,你装疯,是为了保护自己。
但……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跟我回家?”
谢蓉的手攥了又松,俊秀的小脸因咬牙而稍显紧绷。
沉吟半晌,方才松了牙关。
丹唇轻动,半晌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夏浅见她这般纠结,轻轻抬手,扶住了她的膝盖,柔声哄问。
“在想什么?不要怕,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一滴滚烫热泪落在夏浅的手背上,她犹豫片刻,坐到了谢蓉身边。
展臂将坐得僵直的她搂进了怀里,轻抚她的肩膀。
“别怕,没事了,回家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不怕……”
听着夏浅温柔的声音,她的泪珠却掉的愈发连贯。
从开始的咬牙强忍,到后来的泪如雨下,她折断了指甲都浑然不觉。
夏浅拍着她,哄着她,把她当成孩子一般安慰。
“蓉儿受苦了,哭吧,大哭一场,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谢蓉倚靠在夏浅的肩上,想起这两年来受到的凌辱和折磨,听着她温暖的声音,她终于敢放声大哭一场了。
哭累了,脑子也清明了。
她意识到抱着她的人是谁,她抬起手,轻轻推开了夏浅。
“我,脏……”
听到她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字,夏浅心脏一缩,复又不由分说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不许瞎说,从前的事都过去了,谁也不准再提。
今后,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谢凉的妹妹,我的小姑。”
谢蓉低着脑袋,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轻咬丹唇,哽咽地说着……
“谢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说谢谢。不过……”
她松开她的肩膀,帮她擦了擦哭花的妆容。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为何不愿与我回家了吗?”
她始终垂着脑袋,刚刚松开的裙摆再一次被攥紧。
“我家……将军府的人,全死了。”
她的声音呜咽,略有含糊,但夏浅还是听懂了。
却又有不解。
“既然如此,更应该和哥哥在一起不是吗?”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腿上,打湿了粉嫩的缎面。
“可,我没死,只有我……恬不知耻地活了下来……
我玷污了谢家的门楣,我应该,为保清白,自尽的……
我没脸见,三少爷……”
听到她满是羞愧地说自己玷污了谢家的名声,夏浅霸道地抓住了她紧攥的拳头。
“不许胡说!名声哪有命重要?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下去才能想办法为他们平反,洗脱罪名!
自杀保全清白又有何用?”
听到夏浅的话,谢蓉很是惊诧。
虽然从前青楼里也有人劝过她,说清白和名声远不如一顿饱饭来的重要,可……
这话会从三少爷的妻子口中说出来,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而且她还说……
要为谢家平反?
她,一个小小女子,如何做得到……
她收起讶异,卑怯地垂下了脑袋。
“我只是个庶出,又是女子,比不得三少爷,能带兵打仗,有翻身的机会……
我这样苟且偷生,只会成为将军府的耻辱。”
见她这般自卑,夏浅握着她的手,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悉心劝解。
“蓉儿,你记住,无论什么人,努力活着都不该被视作耻辱!
就算是犯过大错的死刑犯,仍有上阵戴罪立功的机会,更何况是像你这样,无辜被连累的女子?
而且……不要因为自己是女子就自惭自卑,发挥自己长处,实现自己的价值,女子同样可以受人敬重。”
她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迷蒙地看着她,忽而问道……
“像你一样?”
她听到……
那些人,叫她夏神医。
神医……
她还是第一次见女神医!
从前将军府中虽也有医女,却也只能幽居后院,医些女子闺阁中的病;
至于瞧大病的坐堂郎中或是御医,皆是男子,更遑论神医了。
“嗯?”
夏浅初始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指什么,疑惑歪首。
谢蓉抽泣着解释。
“他们说……你在帮孙公子治病。”
“嗯,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些简单的医术,瞧些常见病,不成问题。”
闻言,谢蓉眼睛里亮起了一瞬光芒,转瞬却又幻灭。
“还是算了,我这样的人……怎配治病救人……”
“刚刚说过,不准妄自菲薄,怎么这么快又忘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回去以后,我就慢慢教你认各类药材,记下药理后,学起来便快了。”
谢蓉压着心头悸动,咬唇颔首。
可听见她说回家,便又有惶恐……
她真的,要见三少爷吗?
三少爷会怎么看待她?
会不会嫌她脏?
会不会怪她没骨气,到底和她娘一样,成了贱骨头……
忐忑浮上眉梢,她不安地捏着断裂的指甲,额头冷汗频频。
夏浅将她的焦虑看在眼里,推开车门,扬声呼唤大碗。
“大碗,先不回家,我们去趟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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