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谢凉所说。
第二日一早，夏浅才把布条送到县衙，王文武便立刻带着衙役过来探查了。
甚至比夏浅回来的还快。
“谢将军，这几日您可发现了什么异样？”
谢凉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有意引导。
“我怀疑……这次的恐吓信，或许和上次的刺杀有关。”
“那……”
王文武想起上次死在这院子里的数十黑衣人，不由得吞咽口水。
“那在下带的人……是不是不太够？”
见他紧张得直攥刀柄，谢凉温声宽慰。
“王捕头不必紧张，自有谢家军在暗中保护。”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谁也不想为个破差事丢了性命。
回头看了看身后同样如释重负的同僚。
他俯身抱拳行礼。
“既然如此，我们兄弟五人这几日皆听谢将军调度。”
“有劳。”
谢凉简单客气一句，便吩咐了下去。
“在孙县令抓到送恐吓信的人之前，还请各位伪装成食客或是求医病患，保护好浅浅。
实不相瞒，于我而言，最担心的莫过于浅浅会被我牵连，受到伤害。
若是可以，我定日日守在浅浅身边……可如今，我的腿……”
他神情悲痛地抓紧了自己的双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叫几个汉子都很共情。
曾经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如今负伤下了战场，被仇家报复，却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
他们深深地叹了一声，拱手见礼。
“谢将军尽管放心，我们兄弟几人一定会日夜守护夏神医，不叫她被奸人所伤！”
“有劳各位，谢凉谢过。”
“谢将军不必客气，我们兄弟这就去换衣服。”
送走几个衙役，夏夜才从屋里钻出来。
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地询问。
“我姐怎么还没回来？”
“在镇上买东西吧。”
他转动轮椅回到东卧，写了封信交给他。
“送到军营，切记，要亲手交给路虎。”
夏夜接过信纸，却有些犹豫。
“姐夫……去军营，要经过那条巷子……”
谢凉皱了皱眉头，知道他是对那条巷子有心里阴影了，但他并未纵容夏夜懦弱下去。
“消除恐惧最直接的方式，便是战胜它。要我派人送你去那条巷子住几天吗？”
“不不不，不用了姐夫……”
他对谢凉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记忆深刻……
“我去就是！”
他将信纸揣好，颠颠地跑出了院门。
走出巷子，却没有往军营的方向去，而是转向了镇上。
踢踢踏踏，边走边玩。
走了约有一盏茶时间，他终于看见了夏浅的影子。
欢脱地迎了上去。
“姐！你回来了！”
“诶？你今天怎么没去军营找你小早哥？”
他接过夏浅提在手中的肉菜和药材，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我担心姐会在镇上撞见那伙坏人，本来是想陪着姐一起去镇上的。
可是我过来的时候，我姐夫说，你已经出发了。”
“所以你就来接我了？”
“嗯……我本来是直接要去找你的，可还没出院子就遇上了捕快上门，他们走了我才出来……”
闻言，夏浅很是惊诧。
“王捕快他们都来过了？怎么这一次这么效率……”
“许是上次被路大哥敲打过，长了记性。”
“嗯，有可能。”
夏浅半信半疑地随他往回走，走到巷子口，他却拉着夏浅不让她回去。
“姐，我姐夫让我去军营送个东西，我自己不敢去，你陪我好不好？”
“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
“我……去军营必要经过那条巷子，一走到那儿，我就会想到那个死人，我，我害怕……”
夏浅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你说你怕成这样，那昨日为何还有胆子杀人呢？”
“我……”
夏夜欲言又止，沉吟着垂下了脑袋，小声嗫喏。
“我不想让姐赶我走……”
“嗯？你说什么？”
夏浅不是没听到他的话，而是过于惊诧。
他杀人……
和她赶他走有什么关系？
她想不通。
夏夜低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子，在夏浅的追问下，终于说出了实话。
“昨天我听到他们密谋说要伤害你，我第一个想法是将这件事告诉姐夫！
可我不认识那个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和姐夫说他的身份，我就在他身后跟踪他，想看看他住哪儿。
跟着跟着，我忽然想起姐姐前日说你们身边危险，要赶我走的事……”
他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不想让姐姐觉得我没用，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
我想和姐姐证明我不胆小，我有用……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可是，我没想到……杀人是一件这么恐怖的事……”
把刀捅进去很容易。
可把刀拔出来，却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看着那个人趴在他脚下，双眼瞪大，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四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剧烈地抽搐。
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任何能挽留生命的东西，却只能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道血痕。
蹬动的双腿也越来越无力，眼眸中的光亮如风中残烛般摇曳。
最后瞳孔扩散，渐渐失去焦距。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也连同那人的灵魂一起，被死神抽了去。
他跌坐在雪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血腥气，让他控制不住地作呕。
直吐到头晕目眩，腹中再无一点可吐之物，他才恢复些许精神和勇气。
他尝试去处理尸体。
可碰到那冰冷又黏腻的皮肤时，他头皮一阵发麻，彻底绷不住了。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去找姐夫！
他顾不上自己的满身血迹，抓起匕首便逃回了家。
可尽管姐夫帮他处理了尸体……
他还是怕……
成宿成宿地不敢闭眼睛！
那个人临死前怨恨不甘的眼神，刀凿斧刻般雕在了他的心上。
让他每次阖眼都感觉那个人在暗处盯着他，每次梦魇都感觉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
如何洗也洗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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