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为啥不要了？
你不说想让你儿子沾沾我家苏秀才的才气吗？
咋，你儿子明年不参加科考了啊？”
夏夜百思不得其解，刘老三却连门都不敢让他进，便心虚地赶他离开。
“唉呀，也不是……
那个，夏小兄弟，我这还忙着去镇上接我儿子呢！
我先不和你说了啊，我，我先走了……”
他在鞋底子上敲了敲烟灰，不顾夏夜的疑问，一溜烟似地跑走了。
“哎，三哥，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刘三哥！！”
夏夜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能臊头耷脑地拎着对子往回走。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刘老三和其他几个人为啥说好的事情却又突然变卦了！
还没走到巷子口便遇上了下工回来的张叔，他看到夏夜手里提着对子，停下脚步站在巷子口等他，主动与愁眉苦脸的他搭话。
“咋了，夏侄子，这脸皱成这样，吃苦瓜了？”
夏夜没心情和他开玩笑，烦闷地甩了甩手里的对联。
“唉，别提了……
刘老三昨天诓骗我说要预定对子，我想着乡里乡亲的就没收他定钱。
结果，谁知道这狗怂，今天竟然说在别人家买完了，不要了！
你说这不是玩儿我呢嘛！我咋和我姐夫交代啊，让我姐夫知道我没收定钱，肯定又要骂我了……”
说到这里，他还沮丧地蹲了下来，故意装作伤心的样子捂住了眼睛。
张大叔见状，果然上前安慰劝说，如他所愿地买下了他手里的对子。
“哎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行了，你这副对子我要了，别愁眉苦脸的了！
多大的人了，男子汉大丈夫，为这点小事儿还掉泪疙瘩，不让人笑话？”
夏夜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见他真的拿起对子在看了，还故作善解人意的样子抽泣着询问。
“一副对子加一个福字，二十个铜板呢！
这不是个小数目，张大叔……不需要和张大婶商量一下吗？”
“没事儿，不用了，左右过年都得买，要买我肯定买自家邻居的啊！”
“那……那行，那我擅自做主，给张大叔便宜一个铜板！”
张大叔瞥了眼收起鳄鱼眼泪的夏夜，哼笑着摇了摇头。
左右看了两眼，见四下无人方才压低声音，告知详情。
“夏侄子，我看在你是夏神医弟弟的份儿上，给你交个实底儿吧！
你这样做买卖不行啊！
你给我便宜了一个铜板，还是比别人家贵呢，你说……人家能选你家吗？”
夏夜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还是不服气地搬出了谢凉教给他的话术。
“可是张大叔，您也看看我们用的是什么纸，什么墨，写的板书好不好啊！
咱都是左右邻居住着的，我能骗你不成？
我们这用的都是足斤的红纸，实打实的金墨，亲笔写这对子的，更是咱南关镇最年轻的苏辰苏秀才郎！”
他骄傲地仰起下颌，洋洋得意。
张大叔却卷着对子，摇着脑袋轻叹了一声。
“哪个给人写对子的不是秀才呢？
更何况，人家都说了！
你家苏秀才啊……是徒有虚名！他那秀才的名声，那是假的！”
夏夜当下就急了！
他这才知道，为啥刘老三宁可与他撕破脸做不成邻居，也要爽约不买他的对子了。
谁愿意买个假秀才的对子呢？
他愤怒地抓住张大叔的手腕，焦急地辩驳。
“谁说我家苏辰是假的？我家苏辰那可是红榜告示张贴出来的秀才郎，谁敢说是假的！”
张大叔看了他一眼，收好对子，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
“夏侄子，你和我急没有用，我自然是相信苏秀才的，可是你得让其他人也相信才行！
人家说得有理有据的——
你姐夫是谢将军，你姐是夏神医……那都是官道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要不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就凭苏辰那么小的年纪，哪能考得上秀才呢？”
“啥？苏辰考上秀才，这跟我姐和我姐夫有啥关系？那些考官又不知道苏辰是我姐夫的小徒弟！”
张大叔拨开他的手，又强调了一遍。
“你跟我说没有用，你得让乡亲们相信！”
而后自顾自地进了巷子，又回头笑呵呵地和他招呼。
“等下我回家拿了铜板，给你送过去啊！”
徒留夏夜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巷子口站了好半晌方才回转，去和谢凉商议。
一进院子便直奔东卧，委委屈屈地找姐夫告状。
“姐夫，有人和我们抢生意！”
谢凉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狼毫，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没有丝毫的惊诧。
这下夏夜更困惑了。
“姐夫你，你早都知道此事了？”
“既是做生意，自然会有同行争客，即便是浅浅的独门手艺，亦有千家效仿，更何况是卖对子。”
谢凉的从容不迫，让夏夜越发心急。
“不是，姐夫，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张大叔都告诉我了，是有人在谣传说苏辰的秀才身份有假！
他们说……他们说苏辰是因为你和我姐才考上秀才的！”
谢凉却只是轻轻勾唇，依旧摆弄着手里的书信，不置一词。
急得夏夜一个人坐在对面碎碎念。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这不是抹黑你和我姐吗？
而且说这样的话对苏辰也不公平啊！
姐夫，你真应该去找那些考官大人帮苏辰澄清一下，说我们可没有走后门……”
夏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凉正声打断了。
他抬起眸子看他，顺手烧了刚看过的密信。
“谣言止于智者，你找考官出面澄清，岂非刚好坐实了我与考官相识的谣言？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好像……确实是这样，唉，那可怎么办啊！难不成就这样任由他们编排吗？”
见他这般不淡定，谢凉循循善诱地引导。
“夏夜，你卖对子的初衷是什么？”
“那当然是帮苏辰赚钱了……”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着于外界传言？”
夏夜苦恼地皱紧了眉头，垂头丧气地答话。
“可是有传言在，就没有人买苏辰的对子了……”
“大家买的是对子，只要让大家认可苏辰的笔书，自然会有人买他的对子。
苏辰是秀才，这确实是一个卖点，但并非全部。
至于传言……待明年苏辰考上举人，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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