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海打着哈哈道谢，听他的称呼又从庞二爷变成了庞大哥，就知道今晚上的事没算在自己头上。
“我先去处理这事，回头你再进城，咱哥俩再聚，我请你喝一顿好酒。”
宋晨含笑点头，看着他走了，才带着赵大牛从另一条路离开。
赵大牛摸摸领子，觉得冷风嗖嗖的往里吹，问道：“哥，那些人是咋盯上咱的？”
宋晨脚下很快，领着他一路往南去，边走边说：“从庞大海家出来，咱们身上的包袱明显小了，一看就是交易成了。”
“交易成了，肯定有现钱儿，混子街那地方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被盯上很正常。”
“闯门抢劫这种事都是晚上人睡着了才干，所以入住的时候没事，但晚上就说不准了。”
“这年头出门在外，多个心眼没坏处。”
两人说着，就走到一家门店的后门儿。
宋晨抬手敲敲，不一会就有伙计睡眼惺忪的来开门。
“呦，你还真来了。”
他拽着赵大牛进去，拍拍身上的雪沫子问：“你家后门每天都不关？”
伙计点了煤油灯，引着他们往里屋走，说：“关啊，今天是掌柜走的时候说你晚上可能回来，让我留心听个门儿。”
宋晨了然一笑，跟赵大牛打趣说：“看见没有，这就是心眼儿多的。”
赵大牛环视一圈，发现这正是白天来过的同善堂。
“哥，咱在这住啊？”
宋晨已经拖鞋在窄床上躺下了，半眯着眼睛说：“咋？这不比旅社环境好？”
“赶紧睡吧，这安全的很，你裤裆里那些东西都掏出来吧”，他翻个身咕哝着说：“也不嫌硌。”
这一天又是上山又是交易，晚上还得跑路，实在是人困马乏，宋晨只觉得整个人都疲惫到极点，身上没有一处关节是不疼的。
不过几息之间，床上就响起了呼噜声。
……
翌日，天光大亮，明晃晃的阳光直照在宋晨脸上，才将人晃醒。
揉揉眼睛，胳膊一抬就忍不住龇牙咧嘴，浑身上下就没有不酸的地方。
一脚把床边的赵大牛踹下床，迷迷瞪瞪的推门出去。
同善堂的伙计都忙开了，见他出来纷纷打招呼。
宋晨系好扣子，问：“章大哥呢？”
伙计笑着回答：“我们掌柜的得十点才来呢，早上要在家喝茶打拳，且得等一会呢。”
宋晨点点头，这可真是好生活啊，喝茶养花打拳，还背靠大树开着店，神仙生活不过如此。
“等他来了，替我道声谢，就说过两天再来找他喝酒。”
听伙计脆生生的应了，才回屋叫醒赵大牛，拾掇好衣裳，仍旧从后门离开。
“哥，咱上哪去？”赵大牛一手一个肉包子，吃的喷香。
宋晨领着他走到供销社门口，指了指牌匾说：“消费。”
两人这一身都是那天打虎穿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一直没时间换，柜员一搭眼就知道买不起啥东西，连问都没问一声。
宋晨从里怀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布票，指着布匹说：“来一匹这个料子。”
柜员上下嘴皮子一搭，说：“这可是沪市来的优等斜纹布，一块五一尺呢……”
不等她说完，宋晨直接将两张大团结拍在柜台上，说：“再来一匹细棉布，都包起来。”
柜员直着眼睛，收了钱，麻溜的过去量尺，一句话也没多说。
宋晨也不管这些人是什么眼神，溜溜达达的转悠起来，一会拿一盒铅笔，一会要一只钢笔，一会又拿两个头花。
烟酒糖茶看啥新鲜就都让柜员往出拿。
那花钱的架势，活像个地主老财，兜里的钞票一张一张往外掏。
赵大牛别说这么花钱了，他都没见过这老些东西，宋晨一掏钱，他就跟着肉疼，眼角都抽抽起来。
等所有东西都包好了，宋晨拎着大包小裹往外走。
“买了不少布，等回去让我娘给你絮上新棉花，好好做一身新衣裳穿。”
赵大牛一愣，根本没想到那些布是要给他做衣服，哼哼唧唧的又要拒绝。
宋晨眼睛一瞪，当时他就闭了嘴，跟在后面拎东西。
这一条街上的供销社粮店肉铺都走了一遭，才转向二沟村道的方向回家。
……
回到二沟村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外面走动的人多。
现在农闲时节，地里没活，大姑娘小媳妇都趁着阳光好，在门口坐着编筐。
老爷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块，捻着旱烟卷侃大山。
宋晨两手拎着包裹，油皮纸上都印着供销社粮油店的章，一走一过大家伙都凑着看。
赵大牛还能跟大家说上两句话，但他人头不熟，目不斜视的就走过去了。
惹得乡亲们都在后头议论，这老宋家找回来一年的小儿子，到底是干啥的，咋一下买这老些东西，还跟赵大牛混在一块了。
宋晨听不见这些闲言碎语，径直走到自家门口，一进院子就闻着饭菜香了。
“娘！小雅！看我买啥回来了！”
话音刚落，宋真真就噔噔噔跑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块尿布，顺着胳膊往下淌水。
“二哥你回来啦！买啥好东西了？”宋真真伸着脖子看，还不忘打招呼：“大牛哥好。”
宋晨推着她进屋：“快回去，外边冷。”
一进去，就看见他娘举着饭勺堵在门口，满脸不虞。
“挣两个子就瞎花钱，大风刮来的啊？有多少家当够你败坏的！”
宋晨嘿嘿笑着，把一匹布放他娘眼前一晃，说：“买点布，给咱家人都做一身新衣裳穿。”
张杏芬冷哼一声：“长了几只胳膊几条腿，穿那么些新衣裳干啥用！就知道乱花钱，小孩牙子没一点深沉。”
念着他到底是为了家里，也没再说啥，只念叨着：“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啊。”
宋晨说：“还有给大牛的。娘你受受累，给大牛也做一身棉衣服，大冬天的跟我在山上跑，都该冻坏了。”
张杏芬心软，赵大牛身上就一件抗风的，还是宋晨给他的，运运气不再说话，点了点头转回厨房。
宋晨把东西都放在炕上，掏出铅笔和本子，递给小妹：“这是给你的。”
宋真真愣在原地，眼睛落在本子上就没挪开过，嘴唇动了动，过了好半晌，才迟疑着开口。
“给我的？我……我也不认识啥字，给我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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