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的冬日，大多数时候都是阴沉沉的天气，沉郁的光线笼罩下，宫内却显现出一番喜庆气息。
“不曾想君上这般重视今日的冬至宴，竟连皇宫都布置得这般喜庆。”
看着宫廊上的红灯笼，孟氏觉得讨喜得很。
“想来是他坐上高位以来，第一次布置皇宫，是以想做得喜庆些，大家看了也开心。”
裴清眉接过孟氏的话。
“极有道理。”
孟氏点点头，觉得裴清眉说得在理。
再转头一看江凝，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
“阿凝，可是觉得不舒服？”
孟氏问她。
江凝摇摇头，指着宫廊下一簇开得旺盛的腊梅道：“还未到腊月，这腊梅竟开得这般旺盛。”
话语里，带着丝丝困惑。
孟氏和裴清眉顺着她指的方向往下看，果真见到宫廊下的腊梅开得旺盛，不止那一簇，满眼望去皆是一片明艳的花海，这在萧瑟的冬日里极为难得。
裴清眉转念一想，开口道：“或许，这是君上特地命人布置的，便是为了庆贺今日的宴席。”
“眉儿说的是，这君上倒是个有心之人。”
见江凝并不是身子不适，几人继续往前走，不多时来到贺繁州设宴款待的殿宇中。
因着宴请的人不算多，是以他将宴席安排在并不算宽敞的仪元殿中。
这样，整座殿宇看着方不会太过冷清。
江凝他们到时，谢家和裴家也已经到了。
裴清眉许久未见裴延他们，忙着去同他们叙旧，孟氏则留在江凝身边陪她。
谢家知道谢沉胥同江凝的事，岚清长公主的身子也好了些，这会儿便起身来到江凝身边，劝她不要太过伤神。
毕竟谢沉胥救过贺繁州，她心中感念谢沉胥，还是将他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
“多谢长公主关心，小女无事了。”
这种事情江凝不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只得抬头朝她露出抹笑意，让她不要太过关照自己。
“其实阿胥他这个人，有事喜欢自个撑着。可这回他闹出这样的事，我也不帮他说话——”
岚清长公主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子来说尤为重要，江凝又是京州城贵女中的佼佼者，多少人将这件事当笑话来看，她心里最是清楚。
“母亲，别再说这些事了，今日是冬至宴，一会儿你要多尝尝御膳房新御厨的手艺才是真。”
贺繁州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后，帮正尴尬不已的江凝解了围。
“你说的是。”
岚清长公主还未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惹江凝伤怀，在贺繁州的搀扶下，坐回自己的位子。
如此，僵持的气氛才终于消散。
贺繁州来到仪元殿中不久，宫女们便开始上菜。
孟氏拍拍江凝的手，让她不要把岚清长公主方才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江凝点点头，示意她自己无事。
宴席间，贺繁州让宫女们上了些从西域运到燕齐的葡萄酒，江凝心中藏着昨日赵玉瓒说的那番话，不知不觉喝多了些。
见她面色潮红，眼里带了迷醉之意，孟氏按下她又要仰头饮尽的酒盏，小声道：“阿凝，不能再喝了。”
江凝咬咬唇，唇角噙出抹倔强，孟氏无法，只得吩咐采荷：“姑娘喝醉了，带她出去醒醒酒。”
“是。”
采荷轻声应下，扶着江凝往外走。
江凝手扶在额头上，觉得身上有些灼热，她边扯动衣襟边呢喃道：“阿娘是不是怕我出糗，丢了他们的脸面？”
采荷赶忙解释：“怎么会呢？老爷夫人最是疼爱姑娘，不会嫌姑娘丢面的，少爷和少夫人也很疼爱姑娘的。”
“那她为何不让我喝？我又没有喝醉...”
江凝话里带着丝丝不服气。
“姑娘喝太多酒，对身子不好，夫人是担心姑娘。”
采荷扶着她来到御花园内一处僻静的亭子，这里有假山石护着，不会被冷风吹到受凉。
只可惜她扶着江凝来得匆忙，却是忘了问仪元殿外的小宫女要盏解酒茶。
江凝倚靠在护栏上，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
夜空只零星挂着几颗星星，可湖面上却倒映出红色的波光，是宫廊上的红色宫灯影子。
她看得出神，就连采荷同她说话也没听见。
直到身后传来阵轻微脚步声，贺繁州将他身上的御寒大氅披到她身上。
江凝伸手触摸到柔软的大氅，嘴里呢喃出声：“阿胥？”
随即，她涣散的意识涌上几分清醒，让她猛然抬起头，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贺繁州的面容。
“君上？”
尽管亭中宫灯昏暗，可江凝还是将他认出来。
“怕你着凉，所以来看看你。”
贺繁州扯动嘴角解释。
“你的身子要紧，还是你披着吧。”
意识过来自己身上披着的是他的大氅，江凝想要将大氅拿下来，被他按住道：“我不打紧，最重要的是你无事。”
“上回我说要来宫里同你道谢，一直没能来，希望你不要介怀。”
趁着这个时机，江凝愧疚道。
“你今日能来我已经很高兴，若是你因此而感染风寒，我才会介怀。”
贺繁州目光里透露出与往日不同的情愫，江凝赶忙将双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醉意而脸色涨红，还是因为他的眼神。察觉到不自在，她赶忙将脸扭过一旁，不让自己对上他热忱的目光。
亭子内一下变得沉寂下来，俩人都没再说话，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冷风，还有灯笼的摇晃声。
贺繁州盯着她，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道：“其实我知道，就算是世子对你做出这些事，你心里依旧有他。可你若是肯...”
“君上，我该回去了。”
岂料，他话还未说完，江凝便决然打断他的话，脱下身上大氅还给他，神色慌张走出亭子。
她指尖触碰到贺繁州的手，贺繁州发觉她的手冰凉得很。
采荷刚端了解酒茶过来，见到江凝慌慌张张走出来，赶忙道：“姑娘，您酒醒了？”
“我身子不太舒服，你去同夫人说一声我们先回去了。”
江凝一颗心七上八下，嘱咐完采荷便急忙往宫门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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